宋氏又是一僵,当初送燕羽到庄子上的婆子是好声叮嘱过,说二姑娘来庄子养病,要她们好生侍侯照顾着。得了这个差事,宋氏十分高兴,他们家在府中没什么背景,能搭上二姑娘这条线,以后自是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因此她也尽心尽力,殷勤周到,时蔬瓜果、鸡鸭鱼肉一应都往园子里送。
时间一长,她就看着不对,二姑娘不象有病的样子。
一次府里来了婆子,刚出朗园就被她请了家去,好酒好菜地招待。那婆子也没隐瞒,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她这才知道二姑娘是犯了错的,在园子里住个三年五载也寻常。宋氏不由得心中发凉,他们每个月得贴几两银子,才够园子里这些人的吃食。她家还有两个儿子没讨媳妇呢,一年才能存几十两银子,都花在二姑娘身上了,到头来还不知道府中领不领这个情。
那婆子吃得酒足饭饱,掂着二姑娘赏的银钱开导她。“妹妹怕什么,我们这些当差的,不也就是讨口饭吃吗?没道理让我们自己贴钱给主子享用的,你送点次等货色过去,二姑娘自会拿了银钱来赏你。”
宋虎家的骤然清醒,也有样学样,果真就得了二姑娘的赏银,每月五两银子,除去园子里的开销还有富余。想着儿子娶亲的时也能风光大办一场,她这几个月都是喜上眉梢的。
现在听着二姑娘的口气,这银子是不想给了。
正想出言辩白,燕羽又开口了。语气绵软如同家常闲聊,可话中意味却叫宋氏冷汗直流。“我是把这些事情都忘了。我们这朗园原是避暑的园子,到了夏日府中各位都住园子里的。日常瓜果时蔬,虾子河鱼,也少不了庄子上破费。我到要请教宋嫂子,那时也像今日这般应对吗?”
宋氏果然呐呐说不出话来。
封建制度下的主仆关系,错综复杂又非常讲究。
奴仆虽然是主人的财产与附属品,要绝对服从主人的安排。但是在大家族里面,又有很多门道,比如——忠心于哪位主人?奴仆也会有比较有选择,也在忠心与利益之间摇摆。
宋氏所做的这些墙倒众人推的举动太正常不过了。但是如果有心处置,也可以定个以下犯上,不敬主子的大罪。毕竟,宋氏在府中并没有靠山。
话又说回来,燕羽也没有靠山。她所有的,不过是个主子的名头而已。
宋氏心中慌乱,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低眉折腰伏低做小的习惯太根深蒂固了,已经凝结在血液里骨髓里,紧紧的扯动着身上的某根神经,让她膝头阵阵发软。
燕羽却径直说下去,“如若宋嫂子觉得入不敷出,不管是菜价太贵,还是我们人口太多,都应该去府中回了管事妈妈,让府中增添银量才对,怎么却日日来烦扰于我呢?我来之时,府中可与宋嫂子交待过,按银两办事,如若不够,就给二姑娘吃的简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