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纵观梁府她已是毫无助力!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本性纯真良善从未害人!也没有人能想到她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大堂姐梁眉羽所赐!
徐嬷嬷起身关窗,又点燃烛火。一室温暖明亮却无法隔绝屋外的凄风苦雨,水北阁的这间正房恍如浪顶的一叶扁舟,忽起忽落半点不由己。
“相信姑娘的人,在府中是做不了主的。而真正能做得了主的,却没有一个是相信姑娘的。”徐嬷嬷语声有着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利刃划过背心,让人遍体生凉。
“虽然姑娘是被冤枉的,可姑娘却是那个最不冤枉的。要我说,姑娘有三件错处。”
徐嬷嬷看住燕羽继续说道,“第一,姑娘明知大姑娘与己不和,却不懂防范。第二,姑娘用人不明不智,当时虽然玉扇玉缀几个是忠心的,可姑娘并没用好。第三,姑娘从不与老太太、二老爷亲近,一旦有难,无人帮扶。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燕羽深吸一口气,只觉徐嬷嬷字字珠玑,句句见血,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她脑中乱象纷呈的记忆清晰明白了起来。这份洞若观火的智慧,配上深入浅出的分析,让她由衷敬佩。
燕羽所不知道的是,徐嬷嬷为这几句话整整考虑了几个月的时光,自然非同凡响。
可燕羽也有自己的委屈,她想了想轻轻反驳道,“嬷嬷说的是,可是老太太并不是我亲祖母,表面亲厚慈爱,实则未必真心看顾。父亲又宁愿相信他人,时日一久,我…我…”
徐嬷嬷不由得心中着急,拿粗大的手指点了点燕羽额头,话也说的越来越快,“姑娘怎么还不明白!人说见面三分情,就拿这次来说,老太太在朗园的时日,姑娘除去晨昏定省,日日在侧伺候。我看老太太对姑娘亲厚了不少,也肯出言提点姑娘。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没有血缘,日久相处,也自有情分。”
燕羽摸摸木木的额头,她原来都不知道徐嬷嬷口才如此了得。
“再说姑娘离出阁还有几年呢?虽然二老爷在生意场上结交相识许多富贵人家,可是对方后生人物品行、家里情形还是内宅太太奶奶们日常交际中打听的稳妥。二太太从不出来交际,姑娘这几年也没出来走动,于这婚姻大事两眼一抹黑,如果老太太能给使上力,那是再好不过的。”
燕羽暗忖,回到梁府只是第一步。怎样在陷阱丛生、孤立无援的梁府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她亲娘二太太赵氏在梁府一无背景二无人脉,隐形人一般。这时候走祖母路线是最便捷稳妥的,老祖宗德高望重,说一不二。如果能博得她的几分喜爱与眷顾,今后自是方便得多。
不过说到将来婚配之事,燕羽却没什么非分之想。老太太自有两个亲孙女,眉羽比自己大一两岁,灵羽只比自己小几个月,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儿家。觅得人品家世样样周全的,定是要留给自己人的,哪里还会为她这个外人筹谋?
徐嬷嬷见燕羽若有所思,缓了缓才又问道,“再说二老爷,姑娘想想年幼之时,二老爷对姑娘可好?”
徐嬷嬷说罢,起身走到四方桌跟前倒了一杯茶递给燕羽。燕羽低头看着手中样式普通的青花瓷茶杯,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杯壁,想起了从前那套精美异常的珐琅金边茶具,每一只茶杯上描绘着不同的花鸟,形态各异活灵活现。手中捧着那样一只茶杯,仿佛能听到啁啾的鸟鸣,闻到浓艳的花香。
这套珍贵的花鸟茶具终成一地碎片,她徒觉心中一痛,那是八岁生辰时父亲送她的生辰礼,寻了知名匠人花一个月时间烧制出。壶底除了匠人款之外,还有小小的文字见证父爱,“爱女燕羽,一生平安喜乐!”
燕羽眸中渐渐湿润,模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掀开布满尘埃与霉斑的厚重幕布,窥见的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是的,父亲曾经那么喜爱自己!也曾把她高高举过头顶,也曾费心为她搜罗奇异珍玩,每次看见她,都会露出开怀宠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