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时分,平江府仍旧笼罩在暗夜之中。一夜细雨,点点滴滴,此时改做漫天飞舞、润物无声的薄雾,裹挟着早春独特的幽香与温暖,如烟飘散。
东榆林巷梁府,属于夜晚的浓稠静谧,被零星亮起的火烛渐次冲淡。
早起的奴仆安静有序地在院落房舍之间穿行。一个穿着松花色比甲的丫鬟停在东跨院梧桐苑檐下,与守门的丫鬟悄声耳语几句。那丫鬟闪身进了内室,只片刻功夫就掀了帘子,露了张俏脸,冲那穿松花色的招了招手。
这丫鬟低着头拾阶而上来到二楼,穿过半明半暗的正堂和东次间的宴息处,来到了位于东梢间的卧房,转过嵌八宝花梨木屏风,停在雕花架子床前。屋内角落点了一盏琉璃宫灯,幽幽映在缃色凤穿牡丹金宝地帐帘上,光影流转,寂寂无声。带路的丫鬟俏声退下,这穿松花色的才隔着帐帘施了一礼,恭敬回道,“给大姑娘请安朗园来了消息,说二姑娘这些日子净围着老太太打转。”
只听帐内轻轻一笑,声音慵懒绵软,“我说老太太怎么还不回,原来是给绊住了。”
丫鬟撇了撇嘴,眼角的讥讽在幽暗的灯火下凝结成霜,“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二姑娘也不想想,谁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不过老太太住在园子里,这日子毕竟好过些罢了。”
“水北阁那些下人如何”
“回姑娘,那些丫鬟婆子本就是懒怠货色,园子里米碳供应一直短缺,连日里抱怨连天,难以使唤。自从年后停了她们月例,全都炸了锅,差事撇下不说,各自找起了门路,削尖脑袋只想着回府。要不是老太太每年二月都去朗园住些天,那些丫鬟婆子少不得收敛着,早就乱起来了。”
帐内传出得声音里带着明显得笑意,“乱点好啊,我天天盼着朗园乱起来呢”
“不但这样,这一个多月,二姑娘拿不出银子来贴补,府中一律给送的馊米馊面”
“嗯,孙婆子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二妹妹倒底长进不少,懂得在老太太身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