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松涛和着山下潮水,仿佛一阵阵战鼓敲在龚宁心头。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空之中泛着最后的一点光芒,将天空映得一片深蓝,深蓝色之上开始有点点星光闪烁,站在这高山之上,能看到远处山村城寨渐渐亮起点点火光。在这一片祥和静谧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林易出来”
林易与几名北峰弟子闻声从居院门中出来,林易看着龚宁手中长剑,迎着龚宁愤怒的目光,不屑地道:“你要给那瘸子报仇”
龚宁目光一冷,没有答话,手中长剑出鞘。
林易轻巧拔出长剑,明亮的剑身映着道旁的火把熠熠生辉,剑指林易,傲慢地道:“若是十年前,我或许还会怕你,但是十年来你功力不进反退,你看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报仇”林易嘴上说着话,下手却丝毫不慢,话音甫落,长剑已经有如游蛇一般咬向龚宁胸口,左手真气凝聚,一霎间风雷之声骤起。这正是白日里龚宁与师妹比试时用出的一招“婉若游龙”,只是此招林易使来,更多了几分凌厉,长剑犹如毒蛇吐信,剑光闪闪,令旁观的几名弟子感到眼花缭乱。
龚宁迎着凛冽剑风,双手紧握,口中喃喃道:“十年,便是十年中我功力不进反退又如何你也未必就定能胜我”
十年前的龚宁,入门不过四年,但功力却已经超过了上德子门下大师兄孟笔谈。可是不知为何,从那时起他的功力不进反退,到如今也不过是一众弟子中中等的水平罢了。
林易长剑起落,剑剑不离龚宁的要害,龚宁封闭门户,见招拆招。二人所学相同,但是使出来风格却大为迥异,林易凌厉辛辣,龚宁稳健厚重。
十年间龚宁不进反退,此时纵有滔天战意,也根本不是林易的对手。林易越斗越快,渐渐逼得龚宁只有守势而无还招。不多一会龚宁身上便多了几处伤口,疼痛像一只只小虫,噬咬着筋骨皮肤,沿着经脉钻心上脑。龚宁忍受着身体的痛楚,越战越勇,气势上倒像是龚宁更胜一分。
林易嘴角带笑,虽然龚宁暂时能够支撑住,但是他有信心将龚宁斩于剑下。龚宁正面与他对决,倒比白日里与陈武对战畅快许多
眼见龚宁真气渐渐凌乱,林易暗中使力,黏住龚宁长剑,真气催动之下,“乒”地一声,龚宁的长剑竟拦腰而断,龚宁心中一惊,半截长剑毫不足用,“呛啷”一声丢在地上,方寸大乱。林易趁势身形暴起,长剑自空中雷霆般斩落而下。
仰头看着林易长剑斩下,龚宁心中电光火石地闪过无数画面,千万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忽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十年间功力不进反退,不知受了另外两峰弟子多少嘲笑白眼,连累东峰其他师兄弟跟着都抬不起头来,今日若是死了,也是一了百了。”
“不,我不能死,我死了琳儿她怎么办,小武今日断了腿,以后谁来照顾师父,师父呢师父会不会难过”
“我自幼遭逢变故,父母双亡,承蒙恩师收留养育,十几年来师兄弟们待我有如亲生手足,林易他欺凌小武,这个仇当然要报”
“不,我不能死,可是,身体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师父,养育之恩,来世再报了。”
“就要死了吗或许死了更好,琳儿,你一定要幸福长信,小武,你们保重。”龚宁默祷一声,闭上了眼睛,已经放弃了抵抗,“只好来生再见了。”今日的悲愤与哀伤,往昔的欢愉与喜乐一起涌上心头,压制住了心头因面临死亡而产生的一丝本能的恐惧。
林易见龚宁闭眼等死,冷哼一声,长剑下落的速度更快了。心中怒道:今天,就拿你开刀看看日后还有何人敢来挑衅
“住手”
不远处上德子怒不可遏,催动身形,便要来抓林易的长剑。
在议事堂的上德子四人听到这边的异动赶来,正见到林易这一剑将落未落,上善子惊骇得面无血色,上德子立即赶来救徒。可是众人距离二人还是嫌远,只见龚宁不免血溅当场。
在长剑落到身上的一霎那,龚宁只觉得从右手上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这种灼烧像靠近火焰的刺痛,更像是右手掌内突然多了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从右手指尖将一段段指节、一根根骨头都燃烧殆尽,就像灼烧了整条右臂而将体内筋骨血肉都化为一股真气一股庞大得不受操控的真气。这股真气比自己修炼多年在丹田内积聚的真气还要巨大许多,像一头上古凶兽,咆哮间突进如风,带动着体内残存的真气,汇聚在右掌的经脉之中。龚宁心中惊诧不已,耳畔甚至隐约听到了从手臂中传来的洪荒巨兽嘶吼的鸣叫,在这股莫名真气带动下,身体不由自主朝右侧一偏,堪堪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剑,同时右手本能地握掌为拳,以“婉若游龙”的掌法,闪电般击出,正中刚刚跳落而下的林易的胸口,速度之快,快到林易都来不及格挡或闪避。
这迅猛的一拳几乎击穿了林易的胸膛,林易落地的时候,胸口鲜血已经四下溅开,手中长剑直直落下,插入身边土中,眼前一黑,眼耳口鼻俱是鲜血淋漓,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向后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