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冽的眸子,渐渐归于平静。
几位内侍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眸光略过荀少彧一眼,似乎有些惊疑。
这些内侍,都是武道小有成就之辈,对于气息起伏,格外敏感。
荀少彧的气息,须臾变换,让这些内侍,气机触动。
“凤鸾阁的内侍,亦大不简单耶!”
这些内侍,神色间的疑惑,他亦平淡处之,不露声色。
区区内侍,只是仆奴杂役,都有着这般机敏。
姒夫人之势,在这诺大烨庭之内,可见一斑。
她的手腕,在这短暂一十一载时光里,荀少彧可是深深领教。
套路之深,手腕之狠,让荀少彧这重生人士,都只能靠边站。
老老实实的扮演‘乖孩子’的角色。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生怕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吕国夫人姒宣云,既有这样的手段,亦有这样的权势。
‘乖孩子’荀少彧,必须要维持‘人设’,不能随意篡改剧本。
不然,那位吕国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或者说,能在尔虞我诈的宫廷,生存下来的。再如何慈眉善目,都不可能是‘素食主义者’。
荀少彧轻轻呷了口杯中温水,滋润一些干裂的唇角。
环视周匝,只见这些内侍们,个个骨节粗大,显然都是有着功夫在身。
虽深浅不一,但必然是入得武学门径,筋骨皮膜,劲道通透。
每一位,最少都是炼就一头莽牛力道,易筋煅骨。
“烨庭,藏龙卧虎啊!”
他啧啧想道。
这些内侍,不要看他们平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但是,凭着他们的武力,外放在军中,至少亦该是一队队正,麾下五十甲的基层军官。
甚至,有些际遇背景,出类拔萃的,就是一方营正,带甲三百,也不无可能。
当然,这些内侍们,也大都不会想着,外放做一介不入流的军官。
在诺大烨庭,内侍虽然地位卑微,但也要看是对谁卑微。
不少内侍总管,大总管,常在烨庭之中,卑躬屈膝。
但在外朝,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公子,”
一公鸭嗓子,突兀响起。
一身青袍的赵传,不紧不慢的迈着小碎步,自凤鸾阁中走出。
他对着荀少彧喊道:“公子,”
“公子,”
“姒夫人召见,”赵传来到亭中,微微躬身行礼,神色中带着,些许献媚,有些媚上的意味。
然而荀少彧,却不会将这些‘神色’当做真的
堂堂凤鸾阁总管,诸内侍之首,如何会曲意逢迎一位落魄公子。而且,还是毫不起眼的庶子。
岂不是显得,这位内侍总管,太过无能,太过可笑了么?
不过,这就是赵传的为奴之道。
亦是赵传能一路披荆斩棘,位列烨庭三大总管,让姒宣云依为心腹的根本。
家奴,就是家奴;主人,始终都是主人!
赵传的分寸,一直拿捏的极好。
主仆规矩,对于寻常诸侯,可能并不算过于重视。
但,一旦重视起来,就足以让数十载情分,一朝耗尽。
在赵传看来,大错误,往往是从小错误,渐渐发展起来的。
谨小慎微,防微杜渐,对于他来说,已然成为本能。
荀少彧起身,连忙扶起赵传,道:“赵总管多礼了,”
“您老,身历宫围数十载,是看着少彧长大的,似少彧的长辈一般。”
荀少彧扶着这微胖中年,真挚的说道:
“不,在少彧眼中,您就是吾家长者啊!”
赵传闻言一愕,讷讷无言。
荀少彧的话,对赵传的冲击颇大。
毕竟是自幼入宫的,一人吃饱阖家不饿,固然没有多少牵挂。
但对于上些了年纪的赵传来说,权势在握,宠幸不衰,却未必没有追求。
自幼遗失的亲情,未尝不是他现今,仍旧耿耿于怀的牵挂。
咱家早就听闻公子彧,谦逊有礼,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荀氏一脉,可敬可畏!
赵传心中倏然想着,这般念头。
随即,他眼睑低垂,笑着:“呵呵呵……老奴这去势之人,焉能得公子厚爱,当不得,当不得,”
不过,话虽如此,但赵传对于荀少彧的态度,却稍稍有些缓和。
“公子,夫人正于紫烟楼,还是不要让夫人久待。不然,老奴吃罪不起。”
他伸手一拂,温和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