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盖上厚木板,将地窖重新遮掩住。
随即抬头,看向六老的茅舍,目光闪动间,喃喃低语:“最后一丝隐患……”
他摸了摸怀中石匕,咬一咬牙:“罢了……”
…………
红光冲天!
火势蔓延!
咣!咣!咣!
“走水啦!走水啦!”
一年轻汉子,目露惊恐,用力的敲击着,手中的铜锣,大声叫喊着。
这一声叫喊,似是让不大的上河村,彻底沸腾。
“啊……”
妇人惊恐的尖叫,村汉们接踵而行。
不少汉子,甚至连上衣都没有套上,就连忙跑出救火。
现在这时节,可是旱灾,连着饥荒,已经让农人生存艰难。
如今再突来一场横祸,都道‘水火无情’,这一副不值钱的家当,要是全部化作灰烬。
这些一无所有的村人们,又当如何过活?
“快!快!”
“走水了……”
咣!咣!咣!许多汉子出门后,都提着几桶沙烁赶来。
防火,救火,古已有之!
寻常时节,百姓家门前,都会有蓄水的习惯。一户蓄藏几大缸水,放置门前,防止火灾失控。
然而旱灾之时,水源宝贵!
如何能为防止,不知何时来临的火灾,而忽视人们日常用度?
故而一般百姓,都是蓄堆泥沙,用着沙烁扑灭。
“臭小子……快点,救火……”
方父拉着家里的几个半大小子,一人提着一方木桶,焦急的喊着。
方二,方四,方五这三个半大小子,听话的拾起木桶,这一桶沙子的分量,可着实不轻。就是年龄最大,今年已经十二的方二,气喘吁吁的,才往来一个来回而已。
荀少彧眼睑低垂,赤裸着上身,看着火势烧的正旺的六老家,神色晦暗不定。
短小的上衣,因为沾染上血迹,已经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
所以荀少彧,干净利落的,将他这件目前唯一的上衣,给扔入火堆中,来个一了百了。
反正,在这混乱的情况下,荀少彧有一百种理由,在事后解释上衣丢没的事实。
只是……
荀少彧隐蔽的看了一眼,正‘咣!咣!’敲锣的汉子。
就是这汉子,率先发现六老的家‘走水’的。
也是六老命不该绝,在火势刚起之际,就让这汉子发现,给背出了茅舍,才捡回一条老命。
这是荀少彧,没有下定杀心的缘故。
否则一刀下去,让六老直接魂断,又何必烧茅舍那般麻烦。
只是前身方九,也算受过六老恩惠,这六老在村中,也多与人为善。感念着一丝情谊,荀少彧才没将事做绝。
但为了防止那道人尸体,让六老发现,引起不必要麻烦,他依旧烧下了这么一把火。
火灾一起,能烧掉的,就不只是村人们的屋房。一起消失的,还会有许多许多……
六老,也算是命不该绝吧!
“臭小子……还不去救火!”
方父此时大汗淋漓,提着沙桶,来回奔波,一瞅方九呆呆愣愣的,着急中带着不喜。
要知道,火灾无小事!
哪次有灾,朝廷不砍下,几百上千个脑袋。
侥幸掉几十个脑袋,这都算是当政者的仁政。
无论涉及如何,在火灾上不容留情。
甚至目睹火灾,而不救者,也是死罪。
“啊……”荀少彧瞬间演技上线,惊恐的两手虚挥,似乎吓得炸毛的猫咪一般。
方父看得一愣,面色缓和,摇摇头,对身旁的方二说道:“小九怕是吓坏了……让九儿,去拾些沙砾吧……”
这就是添犊之情!
救火过程中,也是有危险的,而拾捡沙砾,无疑风险要少上许多。
只是仍不能让荀少彧什么也不干,就直接回家休息。
火灾一起,无论老幼,都必须参与救灾!
朝廷法令如此,无人敢当作儿戏。
“恩……”
在方父与长兄眼里,荀少彧一直是乖乖儿的形象,怯懦的低下头。
方二用力的拍着弟弟稚嫩的肩膀:“离火场远些,不要靠近这里。拿着木桶装沙砾时,感觉拿不动时,就少装些,不要逞强,小心些……”
“恩…”荀少彧低着头,心中默默的为前身点赞。
前身方九,从小是胆小怕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一直都是一幅敦厚老实,或者是懦弱无能的模样。
但谁又能想象到,就是眼前这一脸懵懂害怕的稚子,才是这场大火真正的元凶。
恐怕就是道人一灵不昧,当着众人的面,指着荀少彧的鼻梁,大声的说出‘真相’,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从小到大的固定印象,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可以扭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