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北军刚刚抵达通州城下, 就受到了城内鞑靼人的“热请款待”,他们相当挑衅地冲大军投出了数颗炸/弹,直接就炸在了大军的跟前。
虽在陈赟的安排调度下, 城内投出来的炸弹根本就落不到征北军的营地内,但任谁被这样明晃晃地挑衅,都是不会高兴的, 遂整个征北军俱是群情激奋, 恨不得立刻就和这群鞑靼人决一死战的模样!
然而, 陈赟很冷静,他知晓如今这帮鞑靼人巴不得他们立刻攻城, 好用这些炸/弹箭雨给他们当头一击,所以,他努力压制住了军中主张快攻快战的声音, 坚持让士兵们就地扎营, 摆出一副要与鞑靼人死磕的做派,他这么做显然给了鞑靼人一种心理上的施压, 表现出了大周jūn_duì如今不缺粮也不缺人, 就等着和鞑靼人打持久战,好兵不血刃地围死他们。
果然,鞑靼人一见到征北军摆出这围城的架势,立刻就急了, 连着两天都派出一个精通汉语的将士站在城头上对着征北军咒骂,每一字每一句都极尽侮辱之能事,他们侮辱汉人、侮辱大周先祖、侮辱新帝赵曜, 当这一切都不管用之后,他们甚至拿被俘虏和杀害的建元帝来说事,将他被俘虏之后那甘愿被套上锁链,像猪狗般跪地求饶的丑态全部抖落了出来。
鞑靼人极尽渲染之能事,将建元帝那任人打骂、骑乘,甚至为了活命,不惜吃猪食,做牛马的废物模样描述地惟妙惟肖。而这一段话,果然在整个军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征北军全部沸腾了!
这种沸腾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是感觉被愚弄,甚至是某种信仰的崩塌,这样的局势,显然已经有些危险了。最要命的是,鞑靼人说的还是真的!
当然,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承认的,陈赟压不住这场面,只能请赵曜出来,赵曜自然要洗白他那个废物老子的名声,将一切都说成是鞑靼贼人的污蔑,是他们的激将法,这个说法在军中散播开后,场面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然而这一番唇枪舌剑,依旧没有改变双方对峙僵持的局面,鞑靼人不能逼得大周jūn_duì进攻,便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而同样的,忌惮于鞑靼人手里的天雷弹,大周jūn_duì也不敢贸贸然攻城,一时之间,双方都陷入了死局。
这一对峙就对峙了三日,而这第三日的凌晨,终于开始不平静了。这一日,正好是五月初一,初一正好是朔日,朔日无月,巧的是,这天还阴沉得紧,连星光都不见分毫。故而,这一入夜,便真正地伸手不见五指了。
负责守城的鞑靼军虽在城头上点着火把,但火光如何能与月光相提并论,所以即便整个城楼上都点满了火把,守城士兵也照旧看不清数丈之外的人影。
就在此刻,守城的鞑靼将领忽然听到对面大周征北军的阵地里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鼓声,随着这战鼓声而来的是,是成群结队向着城门口奔袭而来的人影!
鞑靼守城将领立刻高声用鞑靼语呼喊:“放箭!”
箭雨从城头上飞射而下,他们能听到呼喊声、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人被射中了,又像是有战车在冲击城门,守城的鞑靼士兵紧张地想要看清城门下的场景,可是无奈夜色太黑,他们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似乎有战马和战车大量出现在城门口,而且数量还越来越多,冲击声也越来越响!
可恶的汉人,竟然趁夜偷袭!鞑靼守将咬牙切齿地朝着身边的士兵怒声:“准备投掷!”
“是!”这一场混乱的偷袭,惊醒所有的鞑靼人士兵,他们立刻有条不紊地开始组织反击,一部分登上城楼继续以箭雨逼退来人,而另一部分则全部分裂于投石机两旁,就等着长官一声令下,马上便想投石机中装上点燃的炸/弹。
“投掷!”发令官高亢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仿佛喊出了这句话,他就能看到大周士兵那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场景,而这一切都让他无比兴奋。
数十颗炸弹被投掷出去,将整个南门外这一片小小的空地炸得尘土飞扬,所有地面都像是被犁过一层一般,整块整块地被翻起,而所有进入炸/弹攻击范围的活物,显然都不可能逃过这样密集的轰炸的!
鞑靼守城官很是得意地站在城头上大笑,只要一想到这些大周士兵已然葬身于他们的炸/弹之下,他便无比快意!想当初,他们围攻通州城的时候,吃了这玩意儿多少苦头,还有他们那被活活烧死的十万东路军,如果不是因为这群汉人拥有这些逆天之物,懦弱无能如他们,怎么可能将英勇无比的鞑靼战士逼到如此境地!
正当守城官挥手示意弓箭手继续猛烈进攻之时,忽听到身边有一裨将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出来的鞑靼语都变了调了:“将军,他们……他们不是人!”
“什么!”鞑靼守城官一把夺过身边人的火把,探出身去往下看。
只见那裨将刚刚令人射出去的火箭,不知道是点燃了何物,正好将底下一大片地方给烧着了,这一烧,周围显然就亮堂了,那守将官往下一看,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立刻高声怒喝:“倒油,放火箭,给我往下放火箭!”
随着滚油倾倒和火箭的攻势,很快城门下就成了一片火海,而火海中的景象也引入了所有鞑靼士兵的眼中,那些所谓连夜突袭的人影,哪里是什么人影,根本就是一群被绑住了嘴巴的畜生!
只见城门之下,百余匹战马拖着战车像是疯了一般向城门口冲击,而那战车上隐隐约约像是士兵人影的东西,却不过是扎出来的稻草人!最让人愤怒的是,这些大周人甚至连战马都舍不得多出,百余匹马中间竟然还混着几百只牛羊充数,俨然一副把他们当傻子耍的样子!
那守城官气得肺都要炸裂了,大周那边却还嫌刺激得他们不够,竟还派出几个声音雄厚高亢的士兵大笑着向鞑靼人这边开嘲讽:“哈哈哈!蠢货们,你们的天雷弹还剩下多少?还够不够再炸一批牛羊啊?!”
那被气疯了的守城官几乎已经失控地要冲出去和大周士兵肉搏了,但到底还是被身边的几个裨将死死拦住。
在那之后,也不知鞑靼人是使了什么法子按住了这批躁动派,整个城楼上开始变得鸦雀无声。不论大周这边如何挑衅,通州城墙上的守城士兵皆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大周这边倒没有像鞑靼人那样用激将法继续辱骂,毕竟虽然这些蛮夷愚蠢至极,但到底不会因此自废武功,能够耗掉他们一批天雷弹,这次的计划便已然是成功了。
“陛下,昨夜令官记录了天雷弹的爆炸次数,应当不少于四十枚。”陈赟笑着朝赵曜拱手,显然对昨夜那出改编版“草船借箭”的成果很满意,“这次的四十枚,再加上鞑靼人在官道上两次埋伏的约一百枚炸弹,他们至少已经用掉了一百五十枚天雷弹了!”
赵曜摆了摆手,依旧微微皱着眉:“依照向钧所言,钱嵩开城门之时,城中天雷弹的数量至少还有四百枚,如今只耗掉了一百五十枚……战局依旧很严峻。”
陈赟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诚如陛下所言,昨夜那样的计策恐怕也不能再使了,他们上了那样的当,下次绝对不会再贸然使用天雷/弹,至少,绝对会在看到大周士兵出现之后,再使用这个绝杀武器……再想消耗天雷弹,怕是难了。”
夏飞闻言,忍不住环顾左右,见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倒是喏喏地像是想要说什么。
赵曜正凝眉沉思,一转头就看到夏飞这抓耳挠腮的模样,便直接点名道:“夏卿,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在这种大佬云集的会议上,从三品都指挥同知只能算个小虾米,所以乍一听到赵曜竟然点他的名儿,夏飞还真懵了一下,随即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对着赵曜躬身一拜:“回避下,臣是在想……我方是否可以主动发起攻击。敌方的天雷/弹有限,但我方的天火弹却是源源不断的,他们向我们投掷天雷弹,我们也可以向他们投掷天火弹!”
这个想法便俨然是赵曜等人一直在考虑的远攻的方向了,夏飞这个建议一提出来,诸如管振勋等从未见过天火弹威力的几位勋贵和诸如仲宪这样的别省指挥使俱是精神一振,连连表示这个方法可以有。
然而还没等他们表达完自己的兴奋,他们就很敏锐地发现自家陛下和理应最熟悉天火雷的兵马大元帅一直凝着眉没有表态。几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这说法有哪里不妥。
赵曜和沈芊厮混了这么久,沈芊对他又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他现在也算得上半个武器专家了,各类武器的优缺点、攻击范围、适用于哪种地形等等信息,他都了然于心。
故而,夏飞一提出这个建议,赵曜便知晓这是行不通的,见众人都看向他,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天火雷的引燃用的是沾了酒精的布条,燃烧速度非常快,根本等不到投石机将它投出去。”
夏飞这才恍惚想起天火雷实验时的情景,确实如此,即便是伏大牛那般反应敏捷、身经百战的人,也差点让那天火雷炸在手里。
“那岂不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继续和鞑靼人僵持?”管振勋刚刚还满脸兴奋,如今却塌着肩,满脸失望,“可是,前线探子都已经回报,赛迁的援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也许不日就会入山海关了!僵持下去,对我们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