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江澄忽而扬眉,一双秀眸之中竟透出刀锋般的锋利来,一声便打断了江源的话:“你所言当真?”
“心如磐石不可移!”江源见状,虽是心中有些踟蹰,口中的话却颇为铿锵,与旧日形容,大有不同之处。
只是江澄将这看在眼底,却是叹息一声,复而敛容郑重道:“若真是如此,小妹却不得不劝堂兄一句,这般心思还是早些收起来,方是两厢和美。”
江源听得她这一声叹息,便觉有些不安。他这个堂妹,素来见识眼界不逊于男儿,尤其是这等细密事,家中旁个再也不如的。但等她这么一句话出口,他却不免生出些执拗来,面色微青,话里却犹自不让分毫:“妹妹若不将此番缘故说道出来,我如何心服?”
“林妹妹虽极好,然则于阿兄不过一面之缘,如何能至此?”江澄沉默片刻,见着江源依旧盯着自己,双眼不曾一瞬,才是皱眉相问:“难道阿兄竟是以貌取人之辈?”
“妹妹岂不知情缘天定四个字?我一见便生钟情,似是前缘。”江源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心思从何而来,心内却着实灼热,便将内里心思剖白一番,又道:“再者,妹妹也道她无一不好。我虽是无能,这一番心意,倒也能匹配一二。”
见着他如此冥顽不灵,江澄也不得不将自己所想说道出来:“林妹妹自是好的,阿兄也是好的。然则,两厢却不般配,何苦再兴事端?旁的不说,依着我素日看来,她原是极知情识趣,冰雪聪明的,先前阿兄失礼,她自不会欢喜。次则,此番又不过见了一面,她年方十三,又自有荣国府贾家的老太君倚靠,便是阿兄十分殷切,有心婚配,也必不能如意的。更何况,阿兄的婚事,叔母早有定论,不过一时未曾说出罢了。”
“这话如何道来?”江源听得这几条,脸色一变再变,半晌才是道:“母亲如何又那等思量?”一时却未曾提及黛玉如何。
江澄见着如此,越发笃定其不过一时心有所动,却非长久,便越兴说得明白:“我们家与程家原是世交。叔母又与程家长房叶夫人极亲近的,又喜阿娟稳重知礼,且她年岁行相当,早有默契,本该早早说定的。偏生去岁程家老大人故去,便耽搁了下来。”
听得是程家大姑娘程娟,江源动了动唇,到底不曾说出什么来。他自是知道程娟的,生得清秀婉约,性情温柔,行事又稳重,不说母亲平日里称赞不绝,就是堂妹江澄,小妹江淳也与她交好,从无龌龊。只这般样样皆好,在他现今想来,却不过是堵着嗓子的一块桂花糕,竟是不上不下,倒是噎得慌神。
江澄见着他如此,心知这一时半会儿,这位堂兄是出不来的,便起身道:“这里头的事,我也说与阿兄了。阿兄仔细想一想,可是如我所说,虽都是好的,却是不甚般配呢。”
江源有心辩驳一二,心内却明白,素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然不能从己,只得压住内里一片焦灼,一番煎熬,且自跌坐在椅子上头愣愣出神,连着素日的礼数也是不顾了。
对此,江澄也不理会,反倒心中松了一口气,因想:如此遮掩过去了,倒也罢了。不然若是再说林妹妹那处如何,却是不好。哪怕阿兄素日在外头不会糊涂,口风也紧,到底姑娘家的事,须得谨慎再三,便是一丝半缕,也是能少则少,方是正经。由此,她倒是越发悄悄离去。
及等回到屋中,江澄且坐在那里想了半日,才是寻了一张竹绿色的叶纹笺,挥笔而就,次又吩咐预备下四色点心,随着这信笺一道儿送到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