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向来以为林家人少是不张扬的缘故,谁知协理家务时才发现,林家只是宅子里伺候的人少,仆从却是一点也不少的,或经营书斋,或开办酒楼,或管着粮庄,或打理铺子,铺子名下又有绣娘匠户,林林总总竟有几百人,顿时对贾敏生了钦佩之心。能管理这么多产业,又盈利颇丰,贾敏便放到现代也是个集团公司总经理级别的人物。
贾敏见黛玉总拿星星眼看她,很是疑惑,黛玉便照直说了。她毕竟曾是现代人,钦佩夸赞的话张口就来,也不嫌肉麻,直夸得贾敏脸都红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是红着脸瞪人也没什么说服力,只让林黛玉感慨了一下自家娘亲的美貌,对自己的长相又多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贾敏虽脸红了,该教女儿的还是要教,黛玉便听她娓娓道来:“你年纪还小,你父亲与我也没说起过,其实林家前朝便是世家大族,只改朝换代时遭遇兵祸流散了。你父亲这一支得忠仆护卫,平安到了姑苏,却与其他族人失了联系,如今也没个近支嫡派的,可喜仆役真真是忠心耿耿。如今家里井井有条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依了祖宗规矩,只说铺子上的管事,你道是那么好当的?家里丫鬟小厮都要读书识字,必是读书好又会算账才能提上来当管事,以免受人蒙蔽。”
黛玉听了,暗暗赞叹。又见家下工匠技艺精湛,往后想到什么新鲜玩意儿时,便遣人去做了来,用着好的便使人多做些,供给自家铺子。她毕竟经历过现代的信息大爆炸,想出来的都是些新鲜玩意儿,一时在淮扬城中掀起了一股热潮。
这日家里金石斋的掌柜来回禀,大块玻璃制得了。可巧贾敏感了风寒,大夫嘱咐不能见风,冬日本就无聊,如今连隔窗赏梅也不可,越发添了愁闷。黛玉早想哄她开心,见送上来的玻璃品质不错,便有了主意。
因贾敏病着,一般小事黛玉便处置了,不需回到她那里,故黛玉偷偷摸摸地准备惊喜,又有管事媳妇和丫鬟暗里帮忙,竟果真将贾敏瞒住了。这日正值林如海休沐,黛玉一早便将弟弟从被窝里挖了起来与她一同去布置,又使人抬了暖轿到正房门前,请林如海贾敏夫妇上轿。贾敏只当她顽皮,林如海却知道女儿神神秘秘地已折腾好些日子了,也不说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十分配合。
一时入了室内方落轿,东涵南湘上前掀了帘子扶贾敏出来。贾敏定睛看去,原来是在园子西边的问梅阁中,如今四面全安了大窗,室内竟温暖如春,又见窗外粉碟绿萼,横斜疏瘦,各具姿态。林如海上前细看,窗上竟全是透明无色玻璃,大不过二尺见方,小也有巴掌大,工匠亦有巧思,因大块玻璃数量少些,便将小块玻璃制成梅花瓣状,嵌在窗棂上,整体仿了现代落地窗的形制,令众人如同置身花海。
黛玉扶了贾敏向窗边榻上坐了,笑问道:“母亲近日来不得出门,想是闷坏了,如今可觉得好些?”林珏也跳到榻上来依偎着贾敏,仰着脸儿朝她笑。贾敏一边儿搂着一个孩子,只觉心中欢喜,把连日的病痛倒去了五分。
见贾敏有喜极而泣之意,林如海怕她病中情绪起伏,对身体不好,便岔开话向黛玉问道:“昨日阿泽还说咱们家金石斋又要扬一回名,只怕说的便是这玻璃了,你又怎生折腾出来的?”黛玉笑道:“是金石斋的刘掌柜使人造出来的,我不过有个想法罢了。原玻璃不过是物以稀为贵,如今咱们家造出来的产量又高,质量又好,也怪不得泽叔乐得那样,现在一看见我就夸,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这林泽正是林府的大管家,与主家同姓可见其世仆出身。他本就是林如海的奶兄,打小儿便进来做了伴读,与林如海一同读书习字长大的。林家一向人丁不旺,故他与林如海虽名为主仆,实如兄弟,就连名字都是林老侯爷按着林海的名字给取的,黛玉姐弟见了他都要喊一声泽叔。现林珏身边的伴读便有一个是这老管家的儿子,恰与林珏同岁,林如海给起了名字叫林琥,大家只唤他小虎。
因近日黛玉常有巧思,几间铺子的进项都翻了番,林泽身为管家焉有不乐之理?如今又造出了玻璃,且不说价钱,只说这新建了的问梅阁,便是淮扬第一阁也当得起,真真如天上亭台水下龙宫,老管家颇觉面上有光,只摩拳擦掌地等新年宴客,好与各家显摆显摆。又听得来安装门窗的工匠们议论,这桩桩件件都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难为大小姐怎么想来,只怕是仙女儿托生也未可知,怪道生在花朝节呢,想必是花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