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颜坐回到美人榻上,看着暮色渐沉,思绪越飘越远。
很快慕浮越就换了一身云过天青色的锦服,褪去了朝服的严肃冷厉,多了一份风流俊雅。
因为他的王爷身份,司空颜即使一身女装也顺利进了“千金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媚仪的门前,开门的竟然是慕浮策。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司空颜,笑意不明,“女装果然很美,难怪三哥要跟父王抢你。”
“就你话多。”慕浮越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他莫名不希望司空颜误会他是为色所迷,“我们来是想见媚仪姑娘。”
“见她做什么?”慕浮策疑惑抬眼。
“司空姑娘有些话想问她,借你一会儿功夫,不会舍不得吧?”慕浮越故意揶揄道。
“我本就要走了,你们请便。”慕浮策一脸无所谓地做出让道的姿势。
“你进去吧。”慕浮越转身看向司空颜,淡淡一笑,“本王就在隔壁的房间。”
待司空颜进去,他拉住要离开的慕浮策,“不陪我喝几杯?”
“不想陪见色忘友的人喝酒。”慕浮策故作不屑。
“可我们是兄弟。”慕浮越无语地笑了笑,便将他拉进了一旁的房间。
司空颜进内室时,媚仪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着眉。
“四姐?”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媚仪只在镜中看了她一眼,连头都没回,“姑娘认错人了,我可没有妹妹。”
“可是……”司空颜低眉,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她不是皇姐的准备,可听到她亲口否认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你若非要认为我是你姐姐也不是不可。”媚仪放下手中的螺子黛,起身走至司空颜面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倒是很想知道当别人姐姐是什么感觉。”
司空颜只觉得她眼中的笑意骇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既然弄错了,我还是不打扰姑娘了。”
谁知她还没踏出一步,就听到了身后重物落地的“哐铛”声,以及媚仪疯狂而冰凉的笑声,“姐姐……姐姐……”
司空颜听过开心的笑,听过爽朗的笑,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笑,让人莫名有点难过的笑。
她正失神时,慕浮策已推门而入,直接绕过她抓住了媚仪的手腕,“本王看你最近是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是啊,我早就疯了!”媚仪任由他将自己的手腕抓痛,冷笑着直视他的双眼,“从姐姐死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仿佛被触到了什么痛处,慕浮策猛地甩开她的手腕,“够了!你根本不配叫她姐姐!”
“我不配,那你就配了吗?!”媚仪突然附上他耳边,一字一句如蛇吐信,“姐姐她……根本就不爱你。”
慕浮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雪,他怔怔地站着,任由媚仪的声音回荡在一室的寂然中,“你才是个疯子!你明明知道姐姐爱的人不是你,却还要将她软禁在容王府,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慕浮策已冷笑道,“她是不爱本王,可是你也要明白,本王永远不可能爱上你!”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哈哈……哈哈……”媚仪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明明在笑,却有大片泪水从掩面的手指间渗出。
一旁沉默观看的司空颜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哭过。
人为什么会哭,大约是因为痛吧。就像她小时候摔了一跤,会痛得嚎啕大哭。可是当母后把她爱吃的芙蓉糕放到她嘴边,她瞬间就忘记了膝上的疼痛。
疼痛虽然很难治愈,却很容易转移。
“你喜欢吃什么?”司空颜走至她面前蹲下,小声开口,“我去买给你。”
媚仪怔愣许久方缓缓抬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告诉了眼前这个还算陌生人的姑娘,许是她是第一个问她的人吧,“雪山梅,不过我现在不想吃。”
“那我下次带给你。”司空颜见她笑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多谢姑娘了。”媚仪起身,用丝绢小心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她现在还要靠这张脸吃饭,“对了,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司空颜,绿鬓朱颜的颜,你也可以叫我永宁。”司空颜如实告知,她私心还是希望她能像四姐那样叫她“阿宁”。
“永宁?永世安宁?”媚仪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微微含笑,“你的爹娘一定很疼爱你吧?”
“嗯。”司空颜点头,顺口问道,“你爹娘呢?”问完才发现自己问得不妥,该是什么样的爹娘才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买卖的物品?
“我爹娘早就去世了,我和姐姐是在容王府长大的。”媚仪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值一提了。”
司空颜也没有追问,她没有揭别人伤疤的癖好,“姑娘早些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隔壁的房间里,慕浮越看着对面醉得一塌糊涂的慕浮策,终是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壶,不知是调侃还是无奈,“那对姐妹当真是你命里的克星,一个死了让你痛苦,一个活着让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