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的一排厢房房顶,沐月泽孤独身影站在月下,那悲戚的箫声就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吱吱…”小馒头蹲在慕容栖的脚边对着房顶上沐月泽的影子悲痛的叫了两声,似乎也能听出他箫声中的悲情一般。
慕容栖蹲下身抱起小馒头,往沐月泽身边走去。
呜呜咽咽的箫声一直从沐月泽唇边传出,即便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沐月泽也没有回一下头。
慕容栖抱着小馒头纵身一跃,到了沐月泽所在的房顶。
就这么站在沐月泽的身后,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慕容栖却忽然间觉得好遥远,沐月泽离她前所未有的远。
这种远,会让人悲伤,让人绝望。
这种远,会让人忽然生出一种不知所措,慕容栖紧紧抱着小馒头,小馒头被她抱着轻轻叫着慕容栖都没有发觉,因为这一刻的她忽然觉得,她触及不到沐月泽,沐月泽心里最深处的那一个地方,她一直都没有触及到过,他也从来都没有让她察觉过,就像现在的悲伤与脆弱,好像是她怎么努力,都触及不到一般。
慕容栖觉得她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沐月泽,心里到底是藏着多大的悲伤?他的心,即使是她住进去了,也依然这般的孤寂吗?
慕容栖走神的时候,小馒头终于从她的怀里挣扎出来跳了下来,三两下跳下了房顶往小宝所在的厢房跑去。
此时的小宝也已经被箫声惊醒了过来,见小馒头跑过来,小宝对着小馒头张了张手臂,小馒头跑了几下跳进了小宝的怀里。
“吱吱。”小馒头在小宝的怀里委屈的叫了两人。
小宝轻轻揉了揉小馒头的小身子,把她抱的更紧了些,接着目光又越过窗子看向了外边的处屋顶。
爹爹高大修长的身影此时完全被笼罩在惨白的月光中。悲凉,悠远,宛若距离他们很远很远的仙人一般。
娘亲就站在爹爹的身后,身高只到他肩膀处的娘亲此时正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也是她眼中唯一的男人,小宝看不太分明,为什么娘亲的眼中会泛着悲伤,但是他忽然间觉得爹爹和娘亲之间正有一种奇妙的气氛在悄然形成。
慕容栖站在沐月泽的身后,看着他遗世独立的身影忽然勾唇一笑,其实,她的心里不是也有一个地方是谁也不会让谁知道的吗?即便是沐月泽也一样。但是,这却不能否定沐月泽在她心中的重量,即便是她自己,为了沐月泽她觉得也是可以牺牲的,所以,她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他不开心的时候,静静陪着他便好,相信总有一天,这个男人,这个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关起来的男人,总会打开那道门,让她,让他们可以游走他心的每一个角落。
轻轻往前走了几步,慕容栖从背后圈住了沐月泽的腰,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他的箫声,他的心声。
沐月泽吹箫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便又是一串悲伤的音符从唇边奏了出来,可是能听懂他的箫的人都能听出,此刻他的箫声虽然仍溢着悲伤,却也多了一份安心。
床上的小宝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勾小薄唇笑了笑,伸手捂住了小馒头的眼睛,“小馒头,咱们睡,让他们俩腻歪去吧。”
“吱…”小馒头轻叫了一声从小宝的手下挣扎出来,在小宝把她摁进被窝前的那一刻,还往窗外看了一眼。
那样一对儿男女就那样站在月光下,实在是太美了…可惜小馒头不会说话,如果会说的话,她一定会说,她想看,想再看会儿。
沐月泽的箫声在护国寺上空响了整整一晚上,可整个护国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安静的寺庙只有这呜咽的箫声在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他打扰了大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沐月泽继续去祈福,而慕容栖却去了后山。
后山空了大师正在劈着一堆柴,见慕容栖走来,就马上招呼了慕容栖。
“女娃子,快来,老头子不是说要教你武功吗?”
“是啊。”慕容栖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这是昨天晚上就说好的啊,还需要再确认一遍吗?
“嘿嘿,那好。”空了搓搓手,从旁边又捡起一把斧子递到了慕容栖面前,“女娃子我告诉你啊,这练功呢,都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就比如说劈柴,来,试试。”
慕容栖无语的翻个白眼,接过了斧头,要骗她劈柴就骗呗,说的这么好听干嘛?
可慕容栖开始劈以后,空了又要求她必须每一下都要干净利落的劈开,每块柴都不允许劈第二次,这样慕容栖劈柴就必须用上内力,这时慕容栖才觉得,这个酒肉花和尚可能是真的在教她。
“想什么呢?专心点,看到每块木头最中心的那个点了吗?”
慕容栖微微一走神,空了大师就在旁边喊了起来。
慕容栖回头,刚刚明明还在跟她一起劈柴的老头子此时已经坐在太阳下,拿着一瓶酒灌了起来。
慕容栖皱皱眉刚要说什么,空了大师就又开了口。
“看老头子干嘛?我往你看每块木头上的点,你看老头子干嘛?”
慕容栖嘴角抽了抽,回过头去看眼前的这堆木柴,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每块木柴上真的都有一个点,米粒一样的大笑。
“这些点都是干嘛用的啊?”慕容栖摸着木头上的点,这看起来像是有人专门花上去的,“你画的?”
空了大师嘿嘿一笑,“可不是,昨晚不知道是哪来的一阵箫声吵的老头子我怎么都睡不着,我就起来画了一晚上,嘿嘿,怎么样?老头子我画的好不好?”
慕容栖嘴角微抽,一个点,也能分出画的好不好?
“你看你这女娃子,你怎么就这么不会欣赏呢?你过来你过来,站在我身边来。”
空了大师放下酒坛子,对慕容栖指了指他身边的空地。
慕容栖皱眉,可还是扔下斧子走了过去。
可走过去后回头看这堆木柴的慕容栖被惊的差点叫了出来,这些点,这些看起来像是随便画在木柴上的点,在这个方向看,居然形成了一个女子的画像,一个很美的女人,那女人正低眉含笑的看向他们。
“怎么样?怎么样?我画的好吗?”空了见慕容栖已经看出这幅画,便表功似得的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很有大师的风范?”
空了的这句话,慕容栖还真的不能反驳,因为一个人如果单靠几个点,就能把一个女子画的这么栩栩如生的话,那么他的画功还可能真的是堪比大师。
慕容栖无意识的点点头现在她心里就一个疑问,这个女人是谁啊?会是…那个沐月泽要说,空了大师却不愿意让他说的那个女人吗?
“这个是你女人吗?”慕容栖木讷的转过头看向空了大师。
空了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什,什么我女人?我是出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噗嗤!”慕容栖被空了的一句话逗笑了起来,“你见过像你这样的出家人吗?”
“哼,没见过那是你见识短,少在这里大惊小怪的了,快快,快滚去劈柴去,记住,每一下都要准确无误的劈在那个点的中心,不能有一点的偏差,懂了吗?如果觉得自己劈不准,可以开始的时候慢一点,但是今天一定要把这些都劈完。”说完空了弯腰捡起地上的酒坛子,晃晃悠悠的往院子外走去。
慕容栖看着空了的背影有些失神,听沐月泽说,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下过山了,而那个女人也不可能上山来见他,可他却能把那个女人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的,说他是被人暗算下山随便强了个女人?打死她她都不会信的。
可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哎。慕容栖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向那堆木柴,捡起斧头一下又一下的劈了起来。
说真的,刚开始的时候,她的准确度还真有点差,每次都会偏一点,想尽办法,慕容栖目光全部集中在那一点上后才终于得到了一点改善,可是速度却怎么都上不去,可慕容栖也不急,就这么一点点的砍着,直到太阳临近落山,沐月泽跨进院子,慕容栖也才砍了那堆木柴的十之一二。
见沐月泽进来,慕容栖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这么晚了,而她,居然又是一天没吃饭,空了出去以后也一直都没有回来。
“咕咕…”想起吃的,慕容栖的肚子就很应景的响了起来。
沐月泽失笑,“没吃饭?”
慕容栖嘟着嘴点了点头,“今天一整天就跟这堆木柴战斗了。我都快成斗鸡眼了。”说着,慕容栖还把眼睛往中间对了对。
“哈哈哈。”沐月泽看着慕容栖的样子笑了起来,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斧子,一手向那堆木柴劈出一掌,那堆木柴被他的掌力震的全部飞到了空中,沐月泽手中的斧头才挥舞了起来,不见他用力,但那些木柴只要遇到他手中的斧头就像是一张纸遇到一把利剑一般,轻轻一划,木柴就从那黑点的地方裂了开来。
慕容栖张着嘴,被他的这一招撩的有些心花乱坠,她只觉得沐月泽实在是太帅了,这个男人,居然连劈个柴都能劈的这么帅,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有木有。
“哇——沐月泽你好厉害。”
被沐月泽劈完的柴又从新整整齐齐的落在了原地,而且让慕容栖更加震惊的是沐月泽劈完的柴,那上边的那幅画居然还保留着。
沐月泽勾勾唇放下了斧头,“不是为夫厉害,而是栖儿太笨了而已,这就是栖儿一天的功劳吗?”沐月泽指着旁边扔着的乱七八糟的一小堆儿木柴。
慕容栖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刚开始嘛,总是要练习练习的。”
“呵,就夫人这样,为夫估计再练习也练不出多大的成就。”
沐月泽撇撇嘴,蹲下身把慕容栖劈的柴顺了顺抱到了院子中央,拿起打火石把木柴点了起来。
慕容栖蹲在沐月泽不远处,一点一点的往他身边蹭,“那你说,要怎么练才能有好的效果啊?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呢。”
“嗯,我相信。”沐月泽点点头,就从这丫头能忘记吃饭这一点就能看出,“所有才说你笨。”
“沐月泽!”慕容栖怒吼一声,从沐月泽身边站了起来,真懒得理这个恶略的男人了,她都已经在虚心请教了,他居然还在笑话她。
沐月泽呵呵笑着,把慕容栖又拉了回来,“怎么,说你笨还不想承认吗?你怎么就不知道运用以前学的东西?你难道忘了你是有武功的吗?你并不是一个真的从零开始的,你以前有基础,就要运用起来,嗯?”
慕容栖嘟着嘴,看起来依然不高兴,但是却认真的思考了沐月泽的话,“沐月泽,我以前学的全都是剑法,能运用到砍柴中?而且,这个要求的是精确度和力度,我以前虽然学了一年,但大都粗枝大叶,真的能有用?”
沐月泽捏捏慕容栖粉红的耳垂,薄唇在她耳边蹭了蹭才说道:“那就要看夫人的悟性了,难道夫人刚才没发现为夫用的也是剑法吗?学东西要懂得举一反三。”
慕容栖想着沐月泽刚才的动作,似乎还真的是剑法,用剑法?慕容栖凝眉陷入了沉思。
沐月泽勾着唇从地上站起身往外边走去,得去给她弄点吃的啊,就算她不记得吃饭了,他却不能忘她还没吃饭。
小溪边,空了大师正坐在溪边喝着一摊子酒。
沐月泽走到近前,“你这一摊子酒喝了一天还没喝完?”
空了手一顿,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沐月泽继续喝他的去了。
沐月泽见自己似乎不被待见,便也没有再找没趣儿,捡起两块小石头在溪边打了两条鱼上来。
“行了,别喝你的白开水了,走吧,今天便宜你了,炖鱼汤给你喝,总比你这白开水好喝吧?”沐月泽提起鱼对着空了挑了挑眉。
空了脸上一红,这世上最了解他的莫过于这个臭小子了,当年他破戒喝酒,却不料被人暗算喝了动了手脚的酒,从那以后,他便就再没有真的喝过酒,每次别人都看他在喝酒,而实际上他都是拿着一坛子白开水在灌。
“行了,别在这里装的自己脸皮多薄一样了,赶紧的,回来帮忙,我媳妇儿可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说完,沐月泽提着两条鱼往院子走去。
空了看着沐月泽的背影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提起手中早就已经空下来的酒坛子晃晃悠悠的跟了上去。其实他现在有点羡慕这臭小子了,很羡慕的那种,那时候他要是能有这臭小子一般的厚脸皮,也许他和她,也不会这么个结局了,前两天得到了她离世的消息以后,他便心死了一般,果然,到最后,她都没有再见他一面,他给她的承诺也都不曾实现过,这一生,他都纠结在佛祖和她之间,不想辜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最终,他还是把他们都辜负了,呵呵呵,其实这样也好,也好,反正他的时日不多了,这样,他也能无牵无挂的走了,真的是无牵无挂了,没有了一丝期盼了。
沐月泽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慕容栖已经又从新拿起了斧头,只是这一次,明显要比之前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沐月泽看慕容栖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慢慢溢了出来,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进门拿出了一口锅挂到了院子里的火堆上。
片刻后,诱人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咕咕…正在那边砍着木柴的慕容栖肚子里又发出了一阵一阵的叫声。
“靠,还让不让人专心练习了?沐月泽!”慕容栖扔下斧头气呼呼的走向沐月泽。
沐月泽蹲在一边抬头无辜的眨了下眼睛,“让啊,没有说不让栖儿好好练习啊,栖儿请便,我尽量把动作放轻一点。”
“你!”慕容栖指着沐月泽刚想再骂他两句,可肚子在这时居然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哈哈哈,现在看来,不是为夫在打扰你练功,而是你的肚子,栖儿可不要什么都怨到为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