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门外偷听的刘秀英感动得想哭,她两世为人,前世的情感牵绊并未完全放下,她虽然知道今世的爹娘疼爱自己,但她内心深处总保留着前世父母的印象,对今世的爹娘难免有一点疏离排斥。如今看到刘大善人夫妻为了给她谋划前程甘冒杀头风险,哪怕她知道那只是爹娘被神棍的鬼话忽悠,可她还是为爹娘的心意感动。心中最后一点隔阂霎时烟消云散,她扑到两人身边惭愧地叫道:“爹,娘,女儿什么都不要,只要您们好好的……”
刘大善人只当闺女舍不得自己出远门,抱起闺女哄道:“乖女儿,莫伤心,爹会没事的。”
“那您能不能不去定远?”刘秀英心里十分矛盾,好想跟爹出门,可是外面世道那么乱,自己同意老爹投靠郭子兴是不是错了?
“不是你给爹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爹不去搏一搏,怎知自己有没有那造化。”刘大善人毫不犹豫地叮嘱道:“爹走后你要听你|娘的话,爹很快就来接你们。”
一听老爹拿定主意不再更改,再听老爹压根没考虑带自己去定远,刘秀英顿时止住哭泣,跳下来嚷道:“我要去,我要去!”
刘大善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还小,不懂事,爹是去做正事,不方便带你。”
“我不管,我要去!您要做的事情我都明白。”刘秀英不依不饶地跺脚,“您不让我去,是不是想背着我和娘在外面沾花惹草?”
马氏双眼顿时瞪大,欲语还休地望着刘大善人。丈夫一个人出远门,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啊。
刘大善人绷紧脸,扬起手,吓唬道:“添什么乱,再不听话,爹打你了。”
“闺女,快别惹你爹生气,你爹自有他的主意。“马氏慌忙搂住刘秀英,她很少看丈夫动气,此刻脸都吓白了,再想到闺女的猜测,愈发觉得委屈。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何时做过对不起你们娘俩的事?”刘大善人气血上涌,百般疼爱的闺女竟然当着媳妇污蔑他,没有比这更堵心的事了。
然而刘秀英早就看穿刘大善人的色厉内荏,这个把她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老爹会打她一定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演戏谁不会,刘秀英的泪水收放自如,当即滚滚而出,琼瑶女附体,挣脱马氏的怀抱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小手指着刘大善人,“爹,您要打我?您舍得打我?您怎么忍心打我?我是您的乖女儿秀英啊,难道你不是我爹,你是谁?你还我爹来……”
看到闺女伤心哀绝的模样,刘大善人头痛欲裂,满肚子的怒气都化为无奈。
未等他想好安慰闺女的措辞,刘秀英已经扑上来,把一哭二闹三上吊发挥到极致,小脑袋猛力地撞击刘大善人的胸膛,“呜呜,爹爹不疼我了,我不要活了!”
嗓子眼的老血差点喷出,刘大善人忽然觉得下巴生疼。
刘秀英正揪着他的胡须哭喊:“既然爹爹不喜欢秀英,秀英干脆就在这里吊死算了。”
胡须能吊死人吗?刘大善人痛得呲牙咧嘴,总算领教了传说中女人的胡搅蛮缠。偏生这个撒泼对象是自家闺女,刘大善人又舍不得真正发怒,只好耐着性子问道:“我的小祖宗,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跟爹爹一起去定远!”
“不行!”
“老爷,你让闺女去吧,我在家等你们。”马氏既不舍得闺女伤心,私心还期望闺女帮着监督丈夫,也加入劝说行列。
得了老娘支持的刘秀英愈发哭得汹涌澎湃,手中力度加大,生生拽断刘大善人几根胡须。
“嗤!”刘大善人猛吸几口冷气,看到闺女的眼泪心痛,胡子被拔掉更肉痛,最后大腿没拗过胳膊,带着刘秀英上路了。
造反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而刘大善人和刘秀英没有带仆役随行。元人就是靠马打下天下,因此元廷规定低等南人不准骑马也不能坐马车,fù_nǚ俩只得雇了一辆牛车慢吞吞赶往定远。
考虑到闺女的安全,刘大善人把刘秀英打扮成小厮,反正闺女整天大大咧咧就像一个假小子,只要不开口说话,谁也不能分辨雌雄。
刘秀英原本以为此次出门可以走马观花,一览中原锦绣山河。谁知目之所及,大失所望。远看:地里没有庄稼,池塘不见青蛙,到处滚滚黄沙,树都懒得抽芽;近看:行人稀稀拉拉,牛车拖拖沓沓,店铺没开几家,食物全是疙瘩。再加上硬板牛车的颠簸,刘秀英立刻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趴趴。
刘大善人看着萎靡不振的闺女又心疼又无奈,劝说道:“爹爹不让你来,你偏要跟来,累了吧?干脆爹爹先送你回家再去郭伯伯那里?”
半道折返,之前的罪不就白受了?刘秀英不想继续呆在家里发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老爹一个人去定远,路上肯定很寂寞、很孤单,女儿要陪老爹说话,给老爹解闷儿,辛苦一点也不怕。”
赶车的老汉闻声赞道:“东家,你这个闺女真懂事,你有福了。”
刘大善人当场哽咽,激动地搂住刘秀英,感叹道:“是啊,有女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