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是陈大夫人新收的义女,院长亲自带回来的,此时人多尊师重道,不是必要,谁愿意去整陈家小姐?若是被人知晓,她们的女官生涯也就到头了。
华蓉闻言抬眼笑了笑,摇了摇头低声道:“何必去整她?她这般都没住过岭南的人,刚到书院,就接手女刊,我们又何必再做什么?”
更何况她又得罪了萧郡主,不少部门女官都和白家或白侧妃有所关联,只要她们略施手段,就能让这位小姐脸面全失。
其实南华书院千机社的主刊和女刊,影响力可不仅只在南华书院,这每期刊物都是会印了顺送一份给所有岭南官府重要部门,三司十六局的长官都会阅读说不定还会给些批语的,否则女刊为何一定要每届女史科的魁首去打理?
不过看那位安姑娘的样子,似对这一点并不知情,对这女刊也只当是书院玩玩的文雅之物,也许还只当是世家贵女们闲来打发时间涨点见识的东西。
岭南王府,华羲殿。
岭南王妃昌华长公主慢慢一匙一匙喝着那苦涩无比的中药,面色淡然,仿若喝得那不是中药,而是冰糖莲子燕窝般,而旁边服侍的嬷嬷侍女们也仿是见到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一般,连个蜜饯都没端上来。
岭南王萧正琨就是这个时候进了华羲殿,众人见到他进得殿中便都给他行了礼,他挥了挥手,便让众人都退下了,只有昌华长公主的两个贴身侍女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并未离去。
不过昌华长公主却是眼皮都没抬,仍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匙中药,才拭了拭嘴角,然后起身给岭南王行了个礼。
岭南王自到了殿中,便一直盯着她,此时见她起身行礼,才叹了口气上前扶了她道:“昌华,你身子不好,如何还要起身这般折腾,怎么不卧床歇息?”
又看了一眼那黑乎乎还剩小半碗的中药,闻着那冲鼻的气味,道,“上次不是让太医给你改了药方吗?如何还喝这种东西?而且我记得你是最怕苦的,如何连蜜饯都不用的?”
昌华长公主被岭南王扶着,靠回了软榻上,歇了会儿才有些苦笑道:“你知道我自中了毒,五感迟钝,如今用什么都是没有味道,反是慢慢品着这浓药,才偶能感觉到些滋味,哪怕是苦味,也是比无味强些的。”
岭南王脸上一滞,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但那也是一闪而过,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觉察不出。
他心里不适,却只能道:“这些时日还没好些吗?”
昌华长公主微微一笑,道:“好是好些了,不过太医说这五感要恢复却不是那么快的事情。嗯,王爷,您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昌华长公主静静看着岭南王,可是在她这样平淡的目光下,岭南王到嘴的话竟是有些说不出,不过想到这都是为了儿子,他最终还是出口道:“昌华,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顺便也想跟你商量一下阿烨的事。”
昌华长公主闻言睫毛动了动,之后仍是看着岭南王,等他的后续。
果然岭南王继续道:“阿烨也不小了,顺宁郡主出了意外,我听太医说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我看,不若就先娶了白家大小姐为侧妃,等顺宁郡主痊愈了,再行正妃礼便是。”
昌华长公主的脸立时便沉了下来,她冷哼了声,道:“王爷,到这个地步,您还要逼烨儿娶了她的侄女吗?是嫌毒死我不够,再让她侄女嫁进来毒死烨儿吗?”
岭南王脸上有片刻的僵硬,可是昌华长公主向来都是这样的脾气,外表看起来娇柔美丽,实际最是刚硬,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这般半冷不热,总是不能再进一步。
他是和白侧妃青梅竹马不错,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昌华长公主生得绝色,气质典雅高贵,又是白侧妃所不能比,他,对她不是不动心的,更何况她是他的正妃,喜欢她也是理直气壮的事。
第17章 最看重
岭南王听了昌华长公主的话有些气恼,可是看着她面上的苍白和羸弱的样子那气恼就莫名又消散了许多。
他有些无奈地道:“昌华,你知道我心里从来都是最看重阿烨的,否则我也不会对他放手军权,让他逐步得到各地将领们的支持,坐稳世子位。我让他娶白家长女,也非为了白氏,而是为了阿烨。”
“只是岭南形势复杂,不少本地世家对大齐都心有抗拒,为了坐稳这个世子位和将来的王位,光有那些根基不深的武将的支持还不够,还需要和各世家打好关系,而不是一味的和他们对抗。阿烨身上流有大齐皇室的血,如今又要迎娶大齐的顺宁郡主,本来就和各世家疏离些,若是再让他们以为阿烨无心和他们亲近,甚至有心打压,他们联合起来对抗阿烨,不仅对阿烨的统治,对我们岭南的将来都十分不利。”
他们相处几十年,有些话已经可以很直白的说,而在昌华长公主的心中儿子早已胜过大齐的利益,所以他并没有什么避讳。
而昌华长公主听了岭南王的话,面上却是一阵阵的复杂之色。
岭南王轻飘飘的一句“否则我也不会对他放手军权,让他逐步得到将领们的支持”,仿佛萧烨真的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他耗尽心血一力培养的儿子一般,可是这中间萧烨受过多少的危险,遭遇过多少暗杀和阴谋,又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就好像不存在般。
面前这个人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深查,放任那些人步步紧逼,但凡她软弱点,萧烨不够强悍,他们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什么了。
他现在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仿佛他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心思在他“最看重”的儿子身上一般。
想想她的父皇文皇帝,当年她的姨母,父皇的元后早逝,她父皇为了她那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兄长,也就是现在的熙帝,不仅接了她母妃入宫照顾熙帝,且还是多年后才让她母妃生下她。
为了熙帝,她父皇处心积虑,宫中但凡有人敢露出点爪子伸向熙帝,都被她父皇杀的杀剁的剁,根本不存任何犹疑。
但他却也从没溺爱过熙帝,除了名家大儒专门授课,经验丰富的将军亲自教导兵法骑射,他更是悉心将熙帝带在身边教导。
情况不同,她也没有说她父皇就是对的意思,只是她知道帝王的看重和用心可以到什么程度而已,和她父皇相比,面前这个男人的看重还真不是一般的残忍和冷酷。
可是相处近二十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他看似有情重情,实际最是无情,哪怕他所说的再喜欢你,再看重你,但涉及到实际事情时,永远都不会为任何感情所左右,只会以自己以为正确的方式去行事,所以现如今,她连跟他直接交流的*都没有。
昌华长公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派平静,她道:“王爷,白家不会因为把长房的长女嫁过来就会支持烨儿,白家当家的可是二房,二房的女儿要嫁的可是萧恒,长房长女,对白家来说也不过是个弃子而已。”
岭南王皱眉,这个他自然知道,但是不过是娶个侧妃,说是娶,其实不过就是纳,先稳住白家,之后的事情慢慢梳理好了,不过是个女人,他还是相信自己儿子能掌控得住的。
岭南王遂道:“不过是个侧妃,你也说白家长房相较二房弱势,阿烨纳了白家长房女,正好进一步分化白家的势力,对阿烨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昌华长公主气闷,是的,在他心里,不过就是个女人,为了笼络本地世家和那些异族,将来他让自己儿子娶个十个八个侧妃庶妃都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想和他理论这个,便忍了忍,转换话题道:“那个中毒的顺宁郡主并不是真正的顺宁郡主。”
这事迟早都要公开,不如现在就和岭南王先说了,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或者让他心里对安槿产生什么偏见。这人虽然无情,对他那唯一的女儿萧珉却是宠爱得很,若是因那萧珉的缘故厌了安槿,或因萧珉或白侧妃的请求对安槿做些什么,哪怕她能补救,也终究会产生裂痕。
且岭南王虽心肠冷硬无比,却也并不会为了白氏和他的儿子而行对萧烨不利之事,他不过是旁观,看几人相斗而不作为而已。
岭南王听了她的话果然有点吃惊,不再出声而是眼睛紧盯着她等她的后续。
昌华长公主便继续道:“真正的顺宁郡主是陈家新收的那个姓安的义女,顺宁来岭南的途中遭人追杀,又遇地动,和侍卫走散,流落到了山林,被陈家大夫人所救。现在被陈院长带去了南华书院,所以你若是担心顺宁郡主的身体问题,就不必了,此事且再等等吧。”
岭南王听言果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既如此,便也罢了。”且先看看这顺宁郡主先能否自己在岭南站稳脚跟,又是否能真的得到陈家的支持再说。
陈家虽然说起来从来不站任何派系,但这事却端看你怎么看罢了,只要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其实也已经是一种支持了。
说完这些事,岭南王本还欲留下来和昌华长公主说说话,可是昌华长公主却是一派怏怏的神情,知她不愿再和自己说话,岭南王只得忍了郁闷嘱咐了两句,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