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安自到达元城之后,虽然表现出和身边人照常说笑的样子,但身上笼罩的倦怠寡欢的阴影完全瞒不了靳玉。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可能是被刚来时的“內闱争宠”戏码倒了胃口。她天高地阔了几个月,突然对从前习惯的步步惊心的生活产生了无尽的厌烦,尽管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萨雅和朵歌两人,但还是被一种困兽般的焦躁所围绕。
她知道自己需要忍,还要忍,眼见得自由在即,更要忍。
便只能维持着日常的样子,任内心被负面情绪侵蚀。
“你准备的好充分,连地形都研究透了。”她看出了靳玉的苦心,埋入他的怀抱。
“太喜欢你。”收紧环在他腰际的手臂。
尽管柔安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沉闷,以靳玉极敏锐的五感,他清楚听到了她的告白。
他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
“我也是。”
那日之后,对游山玩水的美好未来的期待成功地压制住了她的烦躁和心不在焉,柔安的心态又平稳了下来。
她按照自己既定的深宅方针,除了吃喝玩乐,还发掘了一个新的消闲方式——想象假死计划中可能发生的一百零一个意外。
因为木莲木蓉都被蒙在鼓里,对她的出逃计划毫无了解,她自然不能同她们玩这个游戏。好在她们发现公主状态好转之后,都忙着做自己的活计——婚礼在即,各种杂事可不少——就没发现柔安奇怪的兴奋。
于是,能帮柔安“未雨绸缪”的只剩下了靳玉一人,他每天用纵容的目光听着她比杞人忧天还要夸张的意外构想。
“如果我哪天把药量弄错了怎么办?”
“……煎药的人是我。”
“如果我躺的筏子不结实,突然在河水中散架了怎么办?”
“我救你。”
“万一刚离开岸边就散架了呢?他们觉得我死了,十有八九不救我;你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救我……怎么办怎么办?”
“……在筏子下水之前我趁没人检查一遍。”
“你说鹰落河里有没有野兽?鳄鱼?食人鱼?”
“……没有,河里太冷了。”
……
就这样过了四天,在欢脱的每日问答中,假死药已被服用大半,柔安也成功地由精神不济、莫名不适发展到了浑身无力、卧床不起。
当木莲木蓉被坚称自己“只是旅途劳累还没歇过来”的柔安放出去通知消息请大夫时,她已经开始昏昏沉沉、睡多醒少了。
蛮王及其属下们与景国大臣们第一次一条心了。
虽然之前利益未定之时他们还有意拖延过这场婚礼,但在一切已经决定甚至已经准备就绪的时候,在两国为春牧、春汛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一点都不想分出时间精力处理波折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
蛮地名医——包括假死药的提供者白仁心——全都来为他们未来的王后诊治过了,无不摇头叹息、自愧学艺不精。
璃州及其附近城镇有名望的大夫也都尽可能被送来了。他们刚下车还来不及喘匀气,就被驱赶到公主卧房诊病。此时,垂帘、红丝之类的名堂早被蛮王做主捐弃,但他们还是和蛮地大夫们一样,连病因都找不到,对公主的日渐虚弱束手无策。
谢归尘甚至从大将军处借兵向瑝州报讯,请皇帝赐下御医。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肩负着众人对和平的美好愿望的柔安公主,等不到瑝京来的御医了。
第七日,她就像当初设计的那样,“回光返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