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开始沉吟了。
吕本中又接着道:“张德远何等人物,简在帝心,后由知枢密院事。此番出任川陕宣抚处置使,张宣抚虽然不在朝堂,却已开牙建节,威望卓著,他自然能够代表官家,代表朝廷招抚众贼。所以,道思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江汉匪患,说不得要去见见张宣抚,请他在荆楚勾留几日。”
“放心好了,张德远虽然和你已经没有情分。而且,你也是叛门之人。但他却是个心胸开阔,以大局为重之人。这其中的重大关系,公私之间他也能分得清的。”
王慎还要思索,可心中念头却是一转,忍不住想拍自己的脑门一记:我也是魔障了,一直当自己是张浚的门人,叛教出门乃是这个时代官场上的大忌。可是,老子这个张门门生本来就是冒充的,相必张浚心中也是清楚。既然大家没有这层关系,我又怕他何来?
对对,有老张的威望,平定安陆贼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子下一步就专打大股贼寇,对敌实施强大的军事压力,让老张招安小股流寇,分化瓦解之。如此三下五除二,倒能把敌人通通给解决了。
真实历史上,宋让中兴四将中的张俊张伯英平定湖北匪患,不也是采用的同样手段。当时的张伯英乃是浙西、江东制置使,同年又改任神武右军都统制,领定江、昭庆二镇节度使。
开牙建府,整个南宋的jūn_duì除刘光世、韩世忠两军外,其他诸将皆受他节度。有这个身份在,招降张用等人当不在话下。
现在的张浚的身份可比张俊高得多,平定江汉只怕比真实历史上还容易许多。
不外是到张德远那里跑上一趟,说上几句好话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
想到这里,王慎豁然开朗,哈哈笑道:“好,就依东莱先生所教,等下我就去拜会德远公。多谢先生教我,当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啊!”
说着,又端起一碗酒和吕本中碰了,叫了声珍重再见,大步下船。
有嘹亮的歌声传来:“去年今夜,同醉月明花树下。此夜江边,月暗长堤柳暗船。”唱的正是吕本中所作的《减字木兰花》。
船上,小桃掩嘴轻笑:“老爷这阕木兰花写的是离人写的是分别,本婉约轻柔,这个王道思唱来却是慷慨激扬,叫人感觉怪怪的。”
“此人大有魏晋风骨,却是个妙人。”吕本中也学着王慎的曲调拍舷唱道:“故人何处,带我离愁江外去。来岁花前,又是今年忆去年。”
毕竟是老年人,中气不足,一阕唱完,却咳个不停。
听到这怪腔怪调,小桃等三女都笑成一团。
船夫解了缆绳,风帆升起,呼一声,船只离开码头。
小桃突然问:“老爷,招安安陆等贼寇,李彦平李置制使就可以,为何又要让王道思去请张相公出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心中也是奇怪,李横和老爷是多年的好友。剪灭张用、曹成群寇是何等大功,试想真到那一天,李横又是何等的风光。相比之下,张浚和吕本中只是泛泛之交,这次吕老爷甚至没有去见张德远,这就叫人奇怪了。
吕本中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老夫搞出这么多风雨,王道思依旧大度地礼送老夫还朝,再给他出个难题,君子不为。再说了,老夫得了他那么多好处,也该投桃报李。”
是的,老实说,王慎对他吕本中也真够意思。换别人是他,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老吕这人虽然品性实在是可圈可点,但毕竟是道德先生,为了保命做出了许多违背良心的事情,未免有些愧疚。临别的时候给王慎出个主意,自己心中也过得去。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以李横和王慎都是性格刚强之人,将来只怕是不能好好相处。
平定荆楚当剿抚并用,需要一文一武二人好好配合。简单说来,当大家拿主意要招抚某个贼寇的时候,先得实施强大的军事压力,逼得贼人走投无路了,再招抚之,使其感念朝廷的恩德,纳头便降。
可是,一旦这两人起了冲突。这个说要招安,那人却使劲地打;或者,这人说要招降,那人却以朝廷大义的名义一心要将其剿杀干净,岂不是将局势弄得一塌糊涂。
也只有张浚的威望才能压住王慎和李横二人。
张德远不懂军事,不会过多插手泗州军军务,和王慎合作起来相得益彰。不像李横,此人在地方历练过很多年,也带过兵,难免会对王慎指手画脚,引起王道思的强烈不满。
最最重要的是,吕本中这人经过蕲、黄之战,险死还生之后,突然对自己的智谋筹划有种病态的迷恋。让张浚插手江汉战事,一旦成功,难免有抢李横功劳的意思。
李彦平心中没有芥蒂才见鬼呢!
“嘿嘿,听说李横和张德远现在私交不错,若是因为老夫一言而反目,那就有趣了。”
“咳咳,老夫这个心思还真是古怪啊!不是君子,不是君子!”
“这个临别礼物,王道思、李彦平、张德远,你们就接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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