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王慎上前见礼,身边的吕本中就发出一声大叫:“彦平,彦平,你怎么在这里?多年未见,你怎么老成这样了?我方才见了你,还差点没认出来呢!”
是的,和多年前分别的时候相比,李横确实是老了许多。
李横见到吕本中,满面都是笑容:“天增日月人增寿,当年我地方任满去东京述职时和东莱你见面的时候,还在你府中住过一阵子。那日一别,竟是快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你风采依旧如昔。怎么,意外吧?你写信给张德远,请他过来招安孔彦舟收拾江汉残局,定然万万没想到我也来荆楚了吧?”
听到这话,王慎和众将心中都是咯噔一声,立即明白,孔彦舟派人想张浚请降的主意是吕本中出的,信也是他亲笔书写的。
王慎倒还面色如场,其他人都气得面容铁青。还好泗州军抢先一步拿下蕲春,若晚上一日,等张、李二人一到,大伙儿岂不是白忙两月,还付出那么大代价?
岳云气得牙齿咯吱响,陈达和吴宪法两个狠人目光中全是杀气,就连呼延通也是怒火满面。
吕本中心叫一声不好,连连给李横使眼色,忙道:“彦平,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黄州防御使王道思将军。”
李横这次淡淡地看了王慎一眼,微一拱手,说:“原来你就是单身过江说降李成,扫平淮西,又领军守击退女真来犯之敌的王慎王军使。将军之名当真是如雷贯耳,某本以为你是一个身高丈八如同食人生番般的健儿,今天见着了。看王慎你的模样,倒是儒雅像是我名教中人。”
就在先前,他骑快马狂奔,一路赶到蕲春。可还是迟了一步,蕲春城被王慎干净利索地拿下了。
看到悬挂在城门是的孔彦舟的头颅,李横彻底愤怒了。孔彦舟一死,他以孔家军为自己可以一手掌握的jūn_duì经略江汉的计划可谓是彻底落空了。
对于王慎自然是恼怒到极点。
“李相公谬赞了,王慎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又不是三头六臂,在下也是久仰相公大名了。”
“嘿嘿,久仰,只怕老夫来蕲春之前,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吧?”李横语含讽刺。
王慎心中突然有一股邪火腾起,这李横自来军营之后,只顾着可吕本中叙旧,显然二人交情不浅。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下,摆足了官威,可见来者不善。
他这半年来统帅着泗州铁军,一举一动都直接关系到所管辖的境内几十万人的生死,威风惯了,顿时按捺不住。可他毕竟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为人有深沉,一言一行都从切身利益出发冷静到极点,自然不会因此和李横斗气。
深吸了一口气,王慎冷静下来,微笑道:“李相公,这雨大得很,你和东莱先生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快事。还是先进节帐换身干净衣裳,在下已经命士卒备下酒食为相公洗尘。相公请,东莱先生请。”
李横却将眼睛一翻,问:“什么节帐,我问你,什么叫节帐?”他冷笑道:“据老夫所知你王慎不过是区区一个黄州防御使,正七品武职,什么时候开牙建节了?”
就现在的大宋朝而言,也只有淮系军统帅刘光世一人是节度使,开牙建府,他的行辕才算是节堂节帐。
看李横的架势是要抓住这一点给王慎来个无限上纲上线了。
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呼延通是明白的,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在铁鞭柄上。岳云等人不明就里,不过,他们早就看这姓李的老儿不顺眼,见呼延通有动手的架势,也都将手握住兵器,一脸的愤恨。
吕本中见此情形,心中一惊。他在蕲、黄这几月,整日厮混在王慎和孔彦舟两军之中,什么样的血战没见过。对时刻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士卒的禀性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些人无视敌人和自己的生命,勇悍刚强,说难听点就是他娘的是亡命之徒。
真惹恼了他们,一刀将你砍了,大不了反了。如今朝廷之命不行,对于武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李彦平在朝堂里呆的久了,根本不知道下边的情形,迂腐,迂腐!
他忙上前笑道:“彦平,王将军不过是一个口误而已,军中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怎么站在雨地里说话,真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还有,官家的旨意也需要宣读。道思快快快,迎李相公进大帐。”
李横毕竟年事已高,经受不住这冷,这才点点头:“也罢,前头带路。”
“居仁,想起当年我去东京参加会试,借居在你的府中,迄今已经那么多年过去,恍若一梦啊!”进得大帐,早有士卒设下一桌宴席。李横狠狠地喝了几口热酒,苍白的脸上才恢复了血色,禁不住感慨:“当年吾家贫,你是淮左豪门,自然要上门打秋风,在你那里一住就是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