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王慎还是个小人物,在大宋朝或许还没有什么名气。但淮西一战之后,军中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姓名。
杜束在来之前也向人打听过王道思此人是什么来历,此刻定睛看过去。心中顿时一凛,忍不住在心中喝彩一声。
只见,王慎身高臂长,皮肤白皙,眉目疏朗,一笑,就露出整齐的洁白的牙齿。他身上穿得朴素,就一件麻布袍子,举止优雅,倒像是个文人。
只不经意之间目光中有犀利的光芒一闪而逝,隐约给人一种迫人的气势。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让人愕然想到,王道思可是在淮西杀人如麻的煞星。
杜束放低姿态,恭敬地说:“回军使的话,杜束今年三十有一。”
王慎笑道:“我今年二十七,过完年就二十八。如此说来,我得唤你一声杜兄了。”
杜束忙道:“上下有序,不敢。”说罢,就忙将随自己一道过来的诸人介绍给王慎认识。
一边说话,一边忐忑地观察着王慎的表情。
一下子多了五个副指挥使,二十来个其他军官,这已经是滑天下之稽,换别人是王慎只怕立即就会翻脸。
可王慎却好象浑不在意的样子,依旧亲热地和众人一一见礼,然后摆下酒宴款待大家。
三十来人坐了三桌。
看得出来,王慎是一个老于人情世故之人。逐一给各人敬酒,又细声细气说话,叫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一时间,大家总算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去了。
酒过三巡,气氛热闹起来。
有心恭维,其中一个新任的勾当公事就提议让王慎说说淮西之战的情形,大家都同声说好。
王慎推脱不过,就大概将那两战的情形讲了讲,然后叹息道:“这打仗并不像是书上所说的那么简单,那是要死人的。上了战场,无论你是将官还是兵,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不过,国家既然有用我等之处,也只能抱着杀身成仁的觉悟了,这是我等jūn_rén的职责。这打仗也有许多讲究,并不如一般想象那样,士卒们提了兵器,冲上去厮杀。其中,兵种不同,战法亦是不同,所谓各司其职。”
他板起指头,开始详细地解说起jūn_duì的兵种分配,训练手段,和各军在战时该如何配合,这情形倒有点给大家扫盲的意思。
讲了半天,最后说道:“一军之中,主力战兵,也就是作战部队其实只占总人数的三成。其他都是辅助部队,战时负责后勤粮秣保障、伤兵救护、扎营、向地方上征召民夫和粮草、牲畜,人员却是要占到大头。现在我军都是战兵,我手头也没有得用的臂助,各位今日进营,可是帮了王慎大忙了。”
在座三十来人以前在地方上也算是头面人物,至少都当过九品吏员,一个个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王慎话中的含义。
刚才王慎有意无意地说,带兵训练、打仗的事情他来,后勤保障还有和上头打交道的事情则由在座众人负责,军务上的事情就别插手了。否则,大家因此闹得红了脸却是不美。反正一句话,军饷俸禄短不了你们一文,但若是有别的心思,王某人可就不会客气了。
王慎的话说得很含蓄,正合了大家的胃口。毕竟都是在台面混过的,官场的规矩也懂。说穿了,大家来就是混口饭吃,有钱那就成,又何必生事。而且,王道思人情练达,和他相处非常愉快。
立即,大家都表达了不会插手军务的心意。
王慎大喜,连连敬酒,宾主尽欢。
接着,他就把新来的军官们集中安置在军营西南处一片房屋里居住。这里他事先让人用木栅栏隔了,又将泗州营的军帐设在这里,算是这支部队的中枢决策机构。
安置完他们之后,谷烈冷着脸找到王慎:“王将军,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官,这不是由着他们夺权吗?六个副军使,直他娘荒唐,这些混帐玩意儿鬼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脑满肠肥,一看就是贪官污吏。还有那杜束也不是个好相以的,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你怎么还把这种瘟神请进门来?想我等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何能够听他们的命令。想要补上副指挥使的缺,陆虞侯不就是个合适的人选,现在却要屈居那六人之下,没得叫人憋气。”
“他们已经答应某不过问军务,人虽多,也无妨,大不了养着就是了。”其实,无论古今,一个单位、部门,一个公司,有人干活,自然有人充当门面混天度日。就拿王慎在后世的公司来说,不也有几个关系户。就算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自己对外联络办起事来也方便得多,至少上头不会有事没事来找你麻烦。
王慎:“杜束乃是杜充的远房侄子,咱们在留守司只是个外人,我要的就是他这层关系。别人要对咱们不利的时候,也得顾及一下情面。”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咱们现在的人马也多,难保不不会被人觊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不定上面一道命令下来,这一千多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兵就被人给吞并了。到时候,某可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