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儿子突然如木雕泥塑,动也不动。
当地华人,但凡在唐人街有交集的,无人不识三眼哥。
他是“同乡会”成员,专门放高利贷,很多人没有正规身份,需要钱,只能找他。而他小弟多,家伙硬,心又黑,没人敢得罪他。
他眉间有块疤,状如猫眼,诨号三眼。为显尊敬,普遍称三眼哥。
怒气不会转化为勇气,儿子怂了。
他给阿井喂了药,用凉水冰了一晚上,烧终于退下去,人也精神不少。
天色渐晚,阿井眼窝深陷,满是疲惫。儿子叫她不要去,休息一天。
阿井眼角扫过,轻笑道:“我不去,他会找来的……”
话说一半。
儿子已无地自容。
……
这一晚,儿子不知是怎样熬过去的。
“像男人一样战斗!!!”
沈青山的声音回荡在儿子脑海中,如蚀骨恶魔,不停啃咬他的灵魂。
夜已深透,一轮弯月勾起几缕残云。
四下无声,万籁俱寂。
突然有凌乱的高跟鞋,踩碎了寂静。
儿子急忙跑出去,脚下拌蒜摔了个跟头,一轱辘爬起。抬头时见到阿井如风中柳絮,摇摆不定。
在她摔倒瞬间,儿子接住了她。
阿井满脸紫青,嘴角挂着血痕,手臂乌黑充血,周身没一处好地方。
“阿井!!!”儿子低吼。
阿井对他笑,笑容凄凉。
儿子紧紧抱住阿井,没等进屋,阿井声音微弱:“给……给我……洗干净……”
“好!!!”
儿子重重点头。
拉出洗衣盆,接过两桶水,将阿井裸.身放入。
他手掌颤抖,触手如死尸,冰冷刺骨。
儿子慢慢的,轻轻的,将她当金贵珍宝般对待。
阿井瘫坐在盆中,突然问:“我……是不是开始凉了?”
儿子心惊,摸过她胸口、大腿、屁股、小腿。强压声线,低头说:“没有,你暖得很,像夏天的太阳一样烫人。”
洗过擦干,套上干净衣物。
阿井在儿子怀中,骨节肿大的手抚过他的侧脸,眯成线的眼睛滑下两行清泪。她的声音很低,颗粒般沙哑:“我以为……我遇到了好男人……结果……还是和妈妈一样……”
她说了最后两个字:“谢谢。”
随即断气!!!
儿子将阿井横抱胸前,血液似是要沸腾。无法言明的痛苦在体内奔涌,头皮好似要炸开一般,整个人可以用一个词形容。
崩溃!!!
儿子崩溃了!!!
他拿洗衣盆时,由床底带出个东西。
书包。
粉色。
上有花仙子图案……
书包内满满登登的黄信封,此时散落一地,信封中的照片掉出。
呱呱坠地的阿井。
穿开裆裤的阿井。
留西瓜头的阿井。
青春叛逆的阿井。
健康的阿井……枯瘦的阿井……眉眼低垂的阿井……
黄信封外都有个红印,是“退回”!!!
儿子紧紧抱住阿井,脸埋在她发间。泪水决堤,无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