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欧既然说要去,当然是要去的。
里欧一直以来是个矛盾的人,对于某件事的看法总是持有两种不同的态度,这很正常,只不过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从保全性命的角度来看,里欧并不想插手这件事,但从一个年轻人的热血的角度,哪个年轻人不渴望成为一个悲情英雄呢?
不过即便里欧的脑中充斥着矛盾的想法,在最后的想法成型时,这些乱糟糟互相冲突的想法却团结成最坚定的信念,支撑着里欧全身骨骼,让他向着艾戈雷尔兄弟会集会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里欧朝着艾戈雷尔兄弟会走去,此时正值黄昏,天空昏暗却又偏偏透着一丝天光,光明大神殿上方的十座浮岛隐没在被夕阳映成金块的云朵间,在光明大神殿上方还隐隐可以看见神灵的虚影,这一场景美丽而又神圣,足以让一个从未瞻仰过神迹的野蛮人留下感动的眼泪。
他瞻仰着天上的神迹,却踩着脚下的污泥,愈发觉得天上天下是两个世界,现实中的肯托和书里的肯托也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个体。
除去肯托的主街道,大多数的街巷的晚上并不如白天那样体面,夜晚还未降临,可街道两旁的酒馆和妓院未关紧的门缝里已经散出浓烈的酒精味和刺鼻的体液味,还夹杂着一丝帝国管制精神魔药的香味。这种说不上难闻也说不上诱人的味道让肯托就像个患了精神分裂的精神病人,完全没有白天干净整洁的样子,又或许白天的肯托和晚上一样混乱,只不过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混乱和疯狂被肯托小心而又完美地藏在深处。
里欧衣着朴素,面容稚嫩,脸上一副习惯贫穷的清苦样子,即便是最没眼力的女招待也不会向里欧招揽生意,躲在巷尾和拐角处的叼着烟卷的流氓也放过里欧没有向他打劫。里欧听着妓院里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声音和巷道深处传来的殴打声,涌现出一种孤独无力感。
任何一个刚刚入世的少年,当他们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书上和他们所想像中那么美好,都会有这样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一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无力改变的失落。
里欧想起夏洛克告诉他的话,夏洛克说的没错,他才不是小说的主角,在现实这本最现实的小说里,他不过是个跑龙套的罢了,他的结局说不定早已被反复无常的命运给构思好了。
里欧的精神并不怎么集中,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他让自己的思绪随着迎面微风肆意飘扬,想着过去的事,想着现在的事,想着未来的事。他想着他即将直接挑战艾戈雷尔兄弟会,想着他是要直接去打首相大人的脸,手心就冒出热汗,他觉得他可能活不长了,所以他愈发觉得自己还能在这里边走路边发呆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里欧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很多事,这些事之间不见得一定有关联,可能上一秒他还在回忆那个叫范坦的中年老流氓,下一秒他便开始思考他该怎么把莉莉安救回来。他只是随意地想着,这样能舒缓他紧张的精神。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猫叫。
这猫叫隐在**的欢笑和酒客的呓语之间,不过也幸而真正的夜生活并未开始,肯托还没有到喧闹的时候,所以尽管这猫叫的声音细的可怜,总算还没逃过里欧的耳朵。
里欧听到这又轻又细的猫叫,只觉得这猫一定很孤独。
里欧说不出原因,尽管猫叫本身就是又轻又细的,他也说不出这猫叫和猫发情时的声音有什么不同,他只觉得,这只猫现在一定很孤独很伤心。
这时,他想着自己可能要快死了,也伤心起来。
不过里欧觉得即便自己快死了,救一只小猫的能力还是有的,今晚去艾戈雷尔兄弟会究竟能不能找回库伯律师的女儿还是两说,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无功而死,所以他决定去循声找那只小猫。
小猫的声音很轻很细,但找到它对于一个法师来说并非什么难事。没错,里欧虽然习惯用拳头说话,但他的一身本事毕竟全源于范坦,范坦既然是个法师,那么里欧当然也是个法师。
只不过里欧的肉体相对于一个法师来说过于强横,以至于他作为法师的伤害力与此相比就不值一提。其实里欧的精神力也不算差,不过由于里欧还没有经过系统的法术训练,那充沛的精神力也始终只是一潭死水,无法化成汹涌的巨浪。
在穿过一条巷子,粗暴直接地把四个主动挑衅而且不入流的流氓打昏后,里欧在一家酒馆的后街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看体型和脸型,应该介于幼猫和成年猫之间,它一直围着一只灰猫的成年猫转圈,同时发出绝望而悲伤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