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慎的父亲,现在也是我的父亲沈尚书,后来我了解的很多事情证明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在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上并没有做到那么干净磊落。每每有些趋炎附势,虽说父亲还是当朝太后的侄子,吏部尚书。再比如他的书房起名万筠斋,但他却不能如他喜欢的竹子那样,宁折不弯。这是个很奇妙的事情,人就是这样,心口不一,表现的越是冠冕堂皇的,内里便越是猥琐不堪。比如尚书,在宅子里养万杆竹,自诩人如竹君子,却又不学高洁,自欺欺人罢。
又十日,皇上北征。着太子监国,着侍卫亲军副督指挥使裘彦信为征北行营都统,着皇子谦为征北行营参谋军事,统帅四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姜贵妃一路不舍,哭晕在十八里长亭外。不知道皇上看到梨花带雨的贵妃,心里会怎样想,你生生地带走了她的儿子,留下了太子。想这样的事情,该让姜贵妃是如何地恨得咬牙切齿啊。
从小生活在朔方,见的最多的就是马贼侵犯边关百姓。曾经也会跟着爹,跟着石熙哉,在扬雪的天气,飞尘的时候,快马加鞭,去追赶那些或者抢掠,或者杀戮了边关百姓的马贼。那种嘶喊,那种搏斗,那种看着敌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日子,在我的脑海里生根,我以为那就是战争了。到了这次皇上亲征,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我才知道,我一直是生活在一种怎样的和平中。
夜里,我燃起三炷香,深深地跪了下去,为西北的百姓祈福,为大雍的出征将士祈福。
我本该是去沙场的,可是,太子却在这。
一丝羞赧上了我的脸颊,我到底是怎么了?
在东宫的时候,我是厌恶他的,为什么入了小慎的身体,我是如此地放不下这个男人呢?
县京城里,一派沸腾。
战争带给人的,会是一些很复杂的情绪。悲观主义者会认为战事一定是吃紧的,不然如何能让已步入暮年身体还不很好的皇上亲临沙场,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据某山某寺某一得道高僧曾在190年前预言,大雍只能存在一个上元甲子,而今年恰好是大雍建朝180年。县京位于大雍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历来也是奇力怪神、八卦是非的摇篮,这种说法比如插上了翅膀,一时间传遍大雍。山巅江徼,帝都僻乡的大寺野庙,登时祈福之香火茂盛,和尚们也普遍日见肥硕起来。
乐观主义者是认为皇帝亲征,自然不会落败,契丹那几个蟊贼安能与堂堂大雍争强。这是大雍开国在位皇上的第二次亲征,上次的亲征,是距今70年前的圣宗皇帝,那次皇帝挥师北上,血屠蒙兀皇族,生俘数万蒙兀百姓,简单说,就是灭了蒙兀国。
蒙兀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拥有广袤无际草原,无论男女,从八九岁便入军营磨炼,至十五六岁留下佼佼者,其余归入民间以农牧广积畜,实仓廪。人人皆是兵士,人人骁勇善战,就是在北夷诸国、诸部落,也很少有这样强悍的民族。故而才会不屑大雍的威压,敢于大雍为敌。然而,还是被大雍灭了,而且灭的人,还是大雍的皇帝,蒙兀的外孙,圣宗皇帝。那次的骄人战绩,70年来,叫坊间男人一说起圣宗皇帝,便热血沸腾。不管当时屠他国是怎样惨烈,总之是我们胜了,便是王道!
不能也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是如何了,听老辈人讲,当时和蒙兀划界的塔马河河色猩红,三年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