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衣,捣烂药草,努力不去看上头血肉模糊怵目惊心的骇人口子,然后整团车轮菜泥糊上,老实不客气地抽掉他的银帛腰带,一圈圈捆住了那处伤口,又如法炮制地把药草泥贴在他腿伤之处,再捣碎另一捧车轮菜握在掌间,挤汁出来喂进了他微张的嘴唇里……
容如花这样忙乱一通下来,直是累得够呛,最后结束后瘫坐在地上吐着小舌直喘气。
“小九真是好人来的。”她嘀咕,对着美人哥哥的方向,忍不住幼稚地稍稍大点儿了声重复:“是好人!”
要不扔着不管,活美人哥哥就能变死美人哥哥啦!
她清了清犹隐隐肿胀作痛的喉咙,索性也往嘴里塞了一把车轮菜嚼嚼……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也好。
这时候容如花才有空暇打量这未来几日要待的无极洞。
说是师太们闭关苦修之地,可除开美人哥哥身下躺着的那长方石榻和一个破蒲团外,横七竖八乱堆的都是枯枝干草,更像是人家圈牛马的棚子来着。
容如花叹了一口气,认分地又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自己带来的那条老旧粗被子一到入夜是铁定不够保暖的,只能把枯枝干草团成了一个草堆子,勉勉强强做窝吧。
大半时辰打扫下来,山洞里是清爽了许多,可她全身上下灰头土脸脏兮兮,哪里还有半分伯府女儿的风采?
容如花却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果不是年纪尚小力气不够,她还想出去打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回来帮自己加菜呢!
她随手用袖子擦汗,又去看石榻上呈现昏睡状态的美人哥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烫着,不过他也隐隐出汗了,她心下一喜,赶紧又去捣烂了另一把车轮菜拧出汁子喂他。
就这样喂喂停停了三四回,美人哥哥倒是出了一身大汗,可随后又声音低微模糊地唤冷,她有些无措,看了看自己又脏又旧的衣袍一眼,面露为难,最后目光落向铺在草堆子上的老旧被子。
“哎。”她认命地收拾起那团被子,抱来改搭盖在他身上,“美人哥哥,为了你,小九可是什么都舍出去了呀,你好了以后可别再掐我颈子啦,而且我是小孩儿耶……大人,嗯,哥哥欺负小孩,就不是好汉了。”
嘴里念念有词,听着像是抱怨,却又有种隐隐飞扬的愉悦和欢快。
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这样听着她软糯娇嫩地碎碎叨念,就算此人乃非自愿,甚至是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可容如花还是觉得满心满怀都是说不出的满足欢喜。
“……美人哥哥,野鸟蛋也很好吃呢,不过就是很难得掏得到,那些树都太高啦,可我上回发现有鸟儿把窝做在草丛里,一窝儿就七八只鸟蛋,我偷了两只……”她稚气满满的小脸眉眼弯弯,嫩嫩娇哝道,“要不是那日肚子真的太饿了,我原只打算偷一只吃就好的……吃多了,鸟儿娘亲回来看到也会难过的。”
“……美人哥哥,你说那鸟儿应当不会数数儿吧?少了一两只也不大容易发觉是不是?”
“……美人哥哥,你的鼻梁生得真好看,又高又挺的,可比我俊太多啦,还有眼睛嘴巴也好看,统统都好看。”
“……美人哥哥,这山洞真的挺冷的啊。”
“……美人哥哥,你几时醒呀?小九都有点困了。”
“呼噜噜……呼噜噜……”
当耳边的嗡嗡嗡声终于静止消失的时候,计环琅的眼皮微微颤动,而后缓慢睁了开来,隐带血丝却清亮许多的凤眸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紧挨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的小娃娃。
“你真的很吵。”他的目光却莫名浮动着一缕温软。
——身为当朝尊贵长公主和手握重兵大将军的唯一嫡子,亲舅又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计环琅呱呱落地那一刻起,便受封一品冠玉侯,食邑一万户,正是人人欣羡名正言顺的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