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见他时还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形象,活生生一个依靠老女人恩赐才有的吃穿不愁,富贵荣华。今日一见,倒是令云端刮目相看,貌似她看走眼了,这位江都太守的外甥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草包无能。
瞧瞧人家今日穿的墨色华服,尽管云端不识货,也能猜出那材质绝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尤其自脖颈由上而下绣制的威武猛虎,纹路清晰,秀样逼真,倒是衬得他有那么几分人样。
再看他十根手指上的金戒指就那质地、成色纯度怕都得不少银子呢吧。
若真是喝着女人血苟延残喘的姘头,也不能如此富贵吧。况且他申子虚要真是一个寄生虫,那也该寄宿在一个手握实权有才有貌的女人身上,而不会选择一个身份低贱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作为宿主,更何况这位小妾按辈分算得上是他的舅母呢。
而他此时一身正装,怕是有什么事要出府处理,或是见什么重要的人,才会这般行色匆匆,只是和云端看似祥和的说了那么句不咸不淡的招呼问候,就将她二人先“请”进府中,交由管家金钱豹安顿歇脚地,就跨马离去了。
金管家因着他那么一句‘十八姨娘’,以为云端是申子虚在怡红院花柳巷花钱赎回来的新姨娘,见怪不怪,没有因为她是‘主子’就对她点头哈腰,处处讨好,反而鼻孔朝天,将云端像丫鬟般随便扔到一处园子,就开始颐指气使,使唤她做些浆洗婆子的活儿。
“我不管你以前是怡红院的当红头牌,还是花柳巷被爷破了瓜的小雏儿,总之,到了咱这申宅,你就是爷的女人,爷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爷宠着你,你就是主子,爷这劲过了,不稀罕你了,那你就是人尽可夫的破鞋,运气好了,有护院能瞧上你,向主子开了口讨了你回家做老婆,这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讨喜的,连家丁护院都瞧不上你,那就别怪咱这申宅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只能请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就全靠你的造化了。”说完伸出手示意云端‘孝敬’他。
云端乖乖跟在他身后,一面打量着这申宅的建筑构造,想着该怎样出去;一面望着这府中的人,试着找寻其中有无白芷妹妹的身影,或是能直接见到沉香,那就最好了。并没听她前边一路走来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的金钱豹,狗嘴里吐出些什么象牙。
而今看他朝着自己伸手,却是一时没弄清他这是何意,秉承着不耻下问的虚心求教精神,十分乖巧的问了声:“您这是要帮我洗衣裳么?那多过意不去啊,让您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替我小年轻洗衣裳,这要是传出去,还让我怎么混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含糊,将刚才稀里糊涂抱了满怀的脏臭衣裳一件不剩的又塞回了他怀里。完事了还状似轻松的拍了拍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瘪嘴抱怨。
“金管家,你这申宅的厨房在哪儿,正巧我饿了,就去转转呗。来者是客,得好生照顾着,你们申爷应该不会没跟你们说过吧。就算他没读过书,那你这活了半辈子的了,该是听过孔老夫子一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金钱豹伸出那双金贵的手是喜滋滋的接她的‘孝顺钱’的,可不是接这些糙汉子的臭汗衣衫的。后又听了云端这么一句没皮没脸的话,以为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他在这摆夫人架子呢。
‘哼’一扔衣裳,脸色一黑:“哟,还真以为咱申爷让你进府当主子的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小贱蹄子,给你金爷爷我提鞋也不配,还敢使唤我堂堂金管家为你忙前忙后的照顾着。”
说着不屑的朝她啐了一口,并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云端故意不去瞧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轻蔑,只是自顾自的转身避开他那令人恶心的唾沫。
她都已经这般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了,可偏偏有人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你还敢躲,我老金随便一口唾沫都能要了你一条小命,信不信等爷回来了,我去他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在这浆洗房呆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说着不解气,还在云端胳膊上掐了一把,“到时候纵然你塞上百两银,求爷爷告奶奶哭着喊着让我老金放你一马,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