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帘子透风,往外面望了一眼,好家伙,乌泱泱一片人,眼看这窄窄的山道都快盛不下了,还有人往山上挤。已经快巳时了,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弃车徒步上山,或者扬尘骑马,或者等路顺通,独独不见掉转车头,下山回家的。而这些车马轿子,个比个的豪华大气,哪有吃斋念佛之人的素雅节俭?没想到她云端在离家二里外的涂安山上,倒是长了见识,见了世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人已经这般不愁吃喝,挥金如粪了,仍不满足,依然渴望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远道而来,能有几人是真正为了心中信仰?还不是坏事做多了,为求个心安捐钱积德,请求佛祖宽恕罪孽。要云端说,与其搞这些虚的,倒不如捐些钱接济贫苦百姓来得实在。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能如此辉煌耀眼,不用耕耘就能坐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还不是压榨奴役无辜百姓得来的!
此情此景,让云端想起一首诗: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具已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当了县丞嫌官小,又要朝中挂紫衣。若要世人心里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人活一生,钱多钱少,够用就好;官大官小,为民才好。人若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天,纵使生前金山银山江山,娇妻美妾在怀,死后也是人走茶凉,好不凄凉,可不就是南柯一梦!
云端想明白了这些,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最后竟释然笑了。
沉香不晓得她在笑什么,依旧本分尽责的摇着羽毛扇,什么都不问,可那表情分明想知道。
云端眼睛余光扫了她一眼,笑意不止,心情不错地将那首打油诗说与她听。
虽说沉香没念过书,字都不识几个,可这些通俗易懂的打油诗还是听懂了,只是,小姐怎会没由来这么说?心有疑惑,自己也跟着掀了帘子,放眼望去,满山道上,处处车水马龙,竟找不到与自家马车一般穷酸不起眼的,难怪小姐会发出如此感叹!
“小姐此次上山,就没个愿望吗?”沉香放下帘子,跟小姐聊起了天。
“我的愿望实现不了,就不麻烦佛祖了。”云端也曾心存幻想,幻想着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了现代,回到了有姥爷在的家,一觉醒来,除了枕头沁满泪水,别无所获,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幻想了。愿望这东西越丰满,现实就会把你打击的越低沉,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念想。但沉香不一样,云端不想打击她。
“怎能不会实现?小姐刚才还劝奴婢心诚则灵,怎的自己还未祈求,就直接放弃了?”沉香苦苦相劝,不厌其烦。
“我想回家,可是回不去了。”云端不习惯撒谎,只因懒于圆谎,直接说出真话。
沉香有感此言,却不晓得该怎么劝了,说实话,小姐确实很可怜,小小年纪遭此大劫,千里迢迢刚到江都,就招惹了徐文,眼下杏林苑一事还未解决,今后可怎么办?沉香虽然一出生就是家生子,注定悲哀,可她好歹还有个娘陪在身边,娘两相互依靠,一路磕磕绊绊,穷日子也高兴,可是小姐是个主子又如何,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怎不可怜?云端倔强坚强让她心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小姐今年十一,过了年也该议亲了,不如就求个好姻缘吧。”沉香话锋一转,打了云端一个措手不及。
“是你自己想求姻缘吧。”云端笑着摇头,又看她双颊染霞,红的像苹果,开口笑话她。
云端本就孤独,也乐在其中,像紫藤花一样为爱而生,为情而亡的爱情注定今生与她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