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朝阳初升,涂安寺焚起旃檀沉香,使整个寺庙笼罩在仙雾缭绕中,老僧敲响晨钟,小和尚们开始虔诚诵经,念了一遍《心经》,就被慈心大师派出去打扫寺院,加紧步伐,为中午的讲经早做准备。
涂安寺后院的一个偏房内,一阵咳嗽声打破了寂静,依靠在胡床上的白衣少年放下手中书,抬头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帮你叫大夫。”
习武之人天生警觉,屋内的焚香呛得床上的男子咳嗽不已,待他看清眼前,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本能要寻贴身佩剑,却忘了自己身上有伤,起得太猛,无意中拉扯了伤口,腰腹隐隐作痛,令他脸色发白,乌黑浓眉攒成一团,面上竟有了冷汗。那男子用右手捂住腰腹,掌心里传回来的棉质触感,让他有些疑惑,此时听见白衣少年的话,不答反问:“昨日救我的姑娘,可在此地?缠在我腰间的碧绿纱,又在何处?”
“元将军莫不是睡糊涂了,昨日救你之人乃涂安慈心大师,怎会是个姑娘?”白衣少年也不恼他无礼,微笑答话。
“的确是个姑娘啊。”元朔风轻声喃喃,他不晓得为何一夜功夫,救他的碧绿裙姑娘变成了身披袈裟的和尚?
白衣少年捧着一杯参茶,认真吹着热气,听见他的嘟囔,抬眉扫了他一眼,昔日马上英姿,威风凌凌的铁血大将军,此时竟像迷了路的孩童,失魂落魄,无助可怜。
“元将军,乃漠北皇眼前的红人,从不轻易离开漠北,今儿怎得闲,来这千里之外的涂安?莫不是亦为听人讲经?”
元朔风自幼从军,战术卓越,疆场上杀伐果断,横扫千军,四年前更是以一己之力排除万难,辅佐当时最弱的皇子夺得皇位,其手腕狠辣,严刑峻法,举国上下无不臣服。一将功成万骨枯,杀了多少人,洒了多少血,岂能是佛祖能超度净化的?他会听人讲经,还专程跑到江都涂安?那真是见鬼了。
不理会他的揶揄嘲讽,元朔风收起脆弱,恢复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冷声问道:“你何必跟我装糊涂,明知故问。你们华夏朝怀王殿下相貌堂堂,文武双全,也算是一条英雄,竟也干那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之事。强取豪夺不成,竟暗中派人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偷弓被发现,仓促离开。我皇顾全大局,暗中遣我追回宝弓,却遭小人算计,弓未追回反中箭。”
堂堂正正,威风八面的铁血大将军,竟也被暗算,马失前蹄,实乃元朔风人生之奇耻大辱,没有之一。
不过他元朔风一向命好,昨日被困桃林,以为必死无疑,幸得一位穿碧绿百褶裙的姑娘相救。似梦似醒间,他好像抓伤她的胳膊,吃她喂下的怪味食物,听她哼着家乡的歌谣,沉沉睡去。纵使千万人否认,那淡淡萦绕鼻间的女子馨香,是骗不了他的!
“既明先生乃华夏首富,商业遍布全国,在国外也有涉猎,想必见多识广,博闻强记。不知可否听过此曲: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那姑娘哄孩童似得哼曲儿,令他慢慢忘了痛意。他找出此曲所出之地,是否可见那位姑娘?
元朔风嗓音低沉,不善歌唱,一曲《鲁冰花》经他之口,如锯木头般嘶哑,呕哑嘲哳难为听,他自己都觉得不堪入耳,难为白衣少年从头听到尾,一脸认真。
白衣少年抓住关键,当下也很疑惑:鲁冰花是何花?
“元大将军倒是会享受,此曲可是漠北歌谣?华夏朝不曾有过如此仙音。”白衣少年忽略他的唱功,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不是华夏之曲?那更不可能是漠北民谣了,元朔风虽不喜舞乐,跟在漠北皇身边,听的也不少,却未曾听过那姑娘哼唱的歌谣。
“救你之人确实是慈心大师,元大将军为何非要执着寻一个梦中女子?若真有此人,凭将军的本事,轻易可寻得,何必如此麻烦。”又找碧绿纱,又问曲儿的,兜兜转转一圈儿,白衣少年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怕是都不记得人家的脸了吧,白眼之。
元朔风尴尬一咳,他那时高烧发昏,只记得这些了,若记得脸,一张画像便可寻到,哪还用求他既明,受人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