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岁末,万物枯荣。
由于各种经营丑闻、董事长重伤病危、以及夺权风波而动荡已久的青茂集团,终于在这节骨眼迎来了安宁。
尘埃落定的结果,即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虽然还没有公开明确的宣布,但从接连召开的几次董事会议、股东会议,还有某些抗拒抵触、阳奉阴违的中高层陆续被调离、转岗等迹象可以看出,这个国内医疗王国的接班人,基本呼之欲出!
沈一弦,最终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至高权柄!
过程谈不上惊心动魄,更不算血腥残酷,只是潜藏在内部的博弈和制衡,仍格外的跌宕起伏,足以成为一出经典的家族继承权争夺案例。
当然,能短时间内平定叛乱、执掌夺权,除了沈一弦的强势果断、沈一柱的身败名裂,最关键的,还是沈国涛终于明确了的传位态度。
他给予了女儿相当大的支持,连原本预定好平分给三个子女的股权,都提前把沈一弦的那份交出去了。
组建好的沈家家族委员会,也正式签署了公证书,等到一个合适的节点,就全权交托给沈一弦统领。
至于沈一柱和沈孝妍的股权,将只享有分红权。
加上宋家持有的股权也将表决权暂时委托给了沈一弦代理,换言之,时下除了沈国涛,青茂内部,再无一人能够挑战弦女王的地位了!
刚散场的集团会议室,沈国涛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又摩挲了一下熟悉的首席王座,不无感慨的道:“用不了多久,这位置,就换你来坐了,开心么,我的女儿?”
说着,他藏在眼镜后面的双眼,望向了左手边的沈一弦,脸色不觉露出祥和又唏嘘的神情。
他是一个极度恋权的枭雄,曾经计划是起码要再等四五年逐步退居幕后的,但经历九死一生,正如对宋世诚阐述的心声,他觉得自己老了累了倦了,也看开了。
如今能把江山交托到亲闺女的手中,也算心满意足了。
再多的奢望,就是青茂能一直蒸蒸日上……还有,几个子女的人生也能美满幸福,虽然目前来看,这似乎很难同时实现。
“说实话,谈不上开心,心情大概就和您现在这般,很平静。”沈一弦歪了歪螓首,似乎细细思考着什么,喃喃道:“会这样,估计是因为我和您一样,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
没错。
沈国涛放弃大权,换得了解脱。
而沈一弦,则恰恰相反!
沈国涛失神了片刻,随即怅然一笑,道:“没办法啊,这世间凡事,都是有得必有失,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高官富豪,都离不开这范畴。”
顿了顿,他若有所思着道:“那时候我刚创业……也就是在街头到处贴医疗小广告的时候,每天起早贪黑,顶着烈日大雨,还得被执法队撵着满街跑,日子过得很清贫艰苦,但还好,有你妈支持着,每天累得惨兮兮的回到那小破屋,都有你妈煮好的热饭热汤,总算是相濡以沫。”
听父亲不自觉的谈起了和母亲的昔年往事,沈一弦的鼻头骤然一酸,眼泪险些掉落。
关于母亲的事,沈国涛向来绝口不提,哪怕幼时的沈一弦姐弟俩不停央求他多讲一些,沈国涛也只是轻飘飘丢出一句“你们的母亲是我一生最大的贵人”。
后来大了,知晓了一些内幕,沈一弦总算明白了,沈国涛之所以不跟她们提,不仅是怕儿女难过,也是怕自己会心软。
毕竟,当沈国涛走上吃人血馒头这条路之后,他就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了!
而且,沈国涛内心深处,时常也会把妻子难产而死的责任,归结于自己身上。
“等后来,靠那种途径,赚到的钱越来越多了,我每天忙着生意应酬,就基本没什么时间关心你母亲了,甚至当她生产的时候,我竟然还被闹事的患者家属堵在办公室跑不出去,最后我是从四楼,顺着树干爬下去的,等我光着脚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和你弟已经生出来了,但是,我再也看不到……”
沈国涛说到这,忽然梗咽了,垂下头,摘下眼镜,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
从沈一弦的角度,可以看出弥漫在沈国涛面容间,无以复加的愧疚和自责。
“有得必有失,对吧。”沈一弦涩声苦笑。
甚至,fù_nǚ俩的心里都有一个不敢提及的念头。
母亲之所以会死,冥冥之中,也跟沈国涛犯下的罪孽有关。
但为了镇压这个念头,沈国涛非但没忏悔反省,反而变本加厉。
或许,他是想逃避这所谓的罪责。
“是啊,但是,钱这东西,失去了尚可以再赚,但有些东西,失去了,那就是一辈子了……”
沈国涛努力睁开腥红的眼睛,咬牙想露出坚毅的神情,但又不由自主缓和了起来:“一弦,我说过很多次,所有子女里,我最疼爱的就是你,因为你和我最像,尤其是性格脾气,把青茂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但是,我又放心不下,因为一旦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人生会被种种的身不由己禁锢住,这样的人生,爸体验了大半辈子,说实话,事业是很有成就满足感,但心里总是发虚啊,就好像悬空的房子,没着落。”
“爸,你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也要说,坐到这位置上,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希望您也是!”沈一弦很认真的说道。
沈国涛定定的看了她几眼,旋即收回目光,轻轻点头,“好,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唠嗑了,现在挡在你面前的绊脚石基本都被扫清了,唯独宗族那几个冥顽不化的老东西还在到处煽风点火,但不打紧,爸出面,替你……”
“您不用这么麻烦了。”
沈一弦从容淡然的凝视着父亲,说出了平生最离经叛道的话:“阻碍我接班的最大绊脚石已经不存在了,因为,我已经怀孕了。”
………
会议室开始陷入凝重到几乎窒息的寂静。
沈国涛的脸色,从听到最后一个字眼时的呆滞,渐渐转为了震惊,瞪大到极限的眼珠,死死盯着女儿,先看她的脸庞,似乎想要确认此话的真伪,接着看她的肚子,但显然无济于事。
“一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国涛用很空泛飘忽的语气问道。
“我说我怀孕了,十天前刚怀上。”沈一弦则依旧泰然自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