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面,真的是颇为壮观,一如狂风暴雨,一如瀑布飞流,就那样劈头盖脸地袭来,打的田驴儿睁不开眼睛。他也无法说话,只能闭紧嘴巴,因为一开口,阿霞屙出的屎就会钻进他的口中。
“出去,快出去!……”
撅着屁股的阿霞双手捂住脸,大声地对身后的田驴儿说道。她的声音像是在哭喊,又像是在怒吼,大概是因为控制不住身体而羞愤难耐,然后捂着脸呜呜哭泣了。
田驴儿见过山见过水,就是没有见过喷屎的人,而且是阿霞这样花容月貌的人体射屎喷泉,简直像个不会停歇的喷屎机。但他不能在阿霞已经羞愤不已的自尊心上撒盐,所以只能连滚带爬地从射屎的阿霞屁股下面逃走。
从那之后,阿霞的肚子变小了,但是她却将自己关进屋内,整整三天没有和田驴儿说话。而且,最后一次和田驴儿说话,是在阿霞离开前的一个晚上。在那之前,田驴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彷佛阿霞眼里看不见自己了一样,又或者,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透明人,每天看着阿霞进进出出的背影,不敢询问她在干什么,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田驴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阿霞的关系,变成了守候与被守候,等待与被等待了,他只知道彷佛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永远地被埋在了阿霞的屎里边,远离了她的世界。
那天晚上,阿霞回来的很晚,但是不是一个人,而是领回来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田驴儿面前。
“阿霞,你回来了?”
阿霞没有回答,也没有看田驴儿,而是用一只手轻轻的将身旁那个低着头的女子侧脸的头发撩起,别在了她的耳后,田驴儿这才看清楚陌生女子的长相,是个瘦弱地眼窝凹陷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子。
“阿霞,她是……谁?”
“她是丽丽,三军,以后,你能不能替我照顾丽丽?”
“啊?”
阿霞一开口,就让田驴儿震惊了,也犯难了,但他知道他无法拒绝阿霞,因为对于阿霞,他有一颗想要报答的感恩的心。而且,这就是阿霞啊,一个在田驴儿的生命里忽然出现忽然离开又忽然地让田驴儿不知所措的人,也是田驴儿永远都弄不懂的人。
“就像对待我那样,对丽丽好?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地方可以去,所以,我只能带回来”
“哦哦,没事的,家里地方不小,多一个人没关系”
田驴儿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家里的事实是,他们根本无力负担第三个人的生活开销,但是,他不能让阿霞失望,所以,只能将所有的艰难困苦含在嘴巴里,最后再咽进肚子里。
阿霞又看了看丽丽,那眼神,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温柔,是田驴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而且,那样的眼神里充满了圣洁的光辉,让阿霞看起来更加的美丽了。田驴儿不禁有些看的呆愣住了。只见阿霞又轻声细语地对那个叫做丽丽的女子说道。
“丽丽,今晚,你就住在这里,睡我的床吧,床单和被罩都是我新换的,是你喜欢的颜色,你早点休息好吗?”
那女子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之后,阿霞看了一眼田驴儿,拉着他走出了屋子。
“三军,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阿霞再次没有着急的回答田驴儿,而是轻轻的关上了屋门,似乎是不想让屋内的丽丽听见他们的谈话似的,然后,走到走廊的尽头,倚在栏杆上,并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动作熟练的抽出一根,点燃,开始吸了起来。
田驴儿惊讶的不是阿霞抽烟这件事,而是惊讶于自己从来都不知道阿霞会抽烟这件事。
阿霞回头看了一眼田驴儿,苦笑一下,说道。
“不要那么惊讶的看着我,我本来戒了,但是自从澡堂没有生意之后,我就又开始吸上了”说着,阿霞用修长的食指弹了弹烟灰,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之后,接着说道“这玩意儿有个好处,那就是,当你的生活感到沉重地无法呼吸的时候,这东西能帮助你呼吸,人啊,就是这样,在一吸一呼之间活着,并希望好好的活下去,你说神奇不神奇?”
“阿霞,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
“所以,我……不希望你做那些对身体不好的事情”
也许,是田驴儿的话说的太情真意切了,以至于阿霞听完之后,鼻子里冷哼了一下,并摇着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着田驴儿,用分不清是疲惫还是沧桑的腔调对田驴儿说道。
“……三军,你知道吗,活着,是需要代价的,我不知道我还能拿什么和它交换。以前,在发廊上班的时候,有个小姐妹,总是会用刀片去割手腕,因为她说只有那样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也像是能证明自己还活着一样,才能肯定自己不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我,没有勇气那么做,所以,每当生活的空虚和无聊向我袭来的时候,我就觉得那是暗无天日没有尽头的地狱,所以,只能拼命地抽烟,用那烟头上一明一灭的点点星火,照亮我的明天,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离不开烟了”
“……”
阿霞摁灭了烟头,并朝着夜空,吐出了最后一个烟圈。当那一点香烟的星火熄灭之后,两个人之间是完全的黑暗。黑暗中,阿霞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