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聊天的时候,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个妇人痛苦的哭嚎声。周小白连忙停住了马,带着兵丁前往查看。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正在奋力与一个男子争夺一个小孩子。官兵抽出刀喝道:“京畿巡视副使周老爷到了,尔等还不停下来!”
女子全然不顾衣不遮体的羞涩,顿时惊呼道:“大老爷!救救我的孩子,不要让这畜生杀了他!”
周小白看着那小孩道:“这是你的儿子?”女子道:“正是。我丈夫要杀了他!”那男子手上本来拿着一个石头,看到官兵到来,腿上一软,跌倒在一旁。
周小白呼喝道:“虎毒不食子,这是你的亲身孩子,你舍得杀了他?”男子惨呼道:“我也是没办法,儿子吃的肉我原以为是从尸体上割下来的,刚才我才知道,这小畜生吃的肉,是她娘亲从身上割下来的啊!”
吃人肉?周小白顿时感觉有些反胃。男子一把扯开女人大腿处的衣衫,露出来一个血洞,虽然不再流血,却看得人瘆得慌,看来那男子说的都是真的。
小孩子吓得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男子怒道:“就是你这逆子要吃肉,把你娘害了啊!”
女子道:“夫君,儿子活着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即便死了,也是死而无憾的。”
周小白连忙从马背上拿出了几个面饼递了过去道:“这些吃的你们拿着,不要去京师了,回家去吧。本官已传令各州县设置粥棚赈济灾民了。”
小孩子饿的狠了,拿过饼子就啃了起来。那对夫妻却是掰了一小块饼子,放到嘴里咀嚼良久才咽了下去,将剩下来的小心藏好,挣扎着就走了。
周小白还想说什么,身后而来的张纯阻止了他:“让他们走吧,不然一会其他流民看到了,他们不敢来围攻我们,却会抢了这对夫妇。”说罢,叹息一声返身而去。
周小白道:“张大人,我们早在从京师出发前,就传了朝廷的旨意,让府州县设置粥棚,为何还有这么多流民?”
张纯道:“你有所不知,设置粥棚赈灾,底下的官员也要有粮食才行啊。这次春荒这么严重,京畿各地都没有多余的粮食,我们到了一处地方官吏为了应付,自然会将粥棚开出来给我们看,等我们走了,说不定就停了。”
周小白之前一直都是在翰林苑中当他的编修,对于地方官吏的做法了解不多,但是前一次的犒赏,周小白多多少少了解到官府的黑暗,心里也是赞同张纯的话。毕竟这位仁兄,当御史的年头是很长的了。
来到了春荒最重的大名府,知府王礼并不在府上,而是去各个县赈灾去了。问了一下王知府的去向,正是去的重灾区中的重灾区清丰县。
此时的清丰县除了县城,乡村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人了,只剩下一些实在走不动路的老年人。
来到清丰县,张纯和周小白耳边几乎只听到两种声音,这地方处处回荡着嗷嗷待哺的叫声和人们肚子饥饿而发出来的咕咕声。这里的粥棚已经开了出来,知府王礼和清丰县知县颜正在那救灾,指挥着衙役们分头运送粮食前去各个粥棚。
见到两位巡视使到了,知府王礼第一句话就是:“两位上官来的正好,可有带来粮食吗?”张纯道:“我等出京师的时候带了十万石粮食,如今走了一圈下来,到你这里还有三万石。”
王礼听了这话,叹气道:“三万石粮食远远不够,光我大名府清丰县就缺粮食三万石。”张纯道:“这些粮食不可能都给你们,我只能留下来一万石,其他的粮食都是给剩下来的府县的。”
听了这话,清丰县知县颜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位上官!卑职求求你们,将这三万石粮食留在我清丰县吧,这里每天都在饿死人啊!”
这位知县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布衣的袍衫,他的官服在送粮的时候被抢了,被饥饿的灾民扒了衣服。实际上这个官员,倒是一个清官,可惜人们没饭吃,就不会讲道理了。
张纯见这位知县没有穿官服,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是被灾民抢了,立刻勃然大怒,他以为这位知县是一个无能的官员,当场就要将他革职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