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纪翔嘴角切开冷笑。
宜兰乡间。
浓密的林荫下,沿着河畔矗立着一栋木造民宿,欧式乡村风格,三层楼高,屋顶往两侧倾斜,开了好几扇窗,蕾丝窗帘摇曳。
屋前,有一方庭园,蜿蜒地铺着石板道,两旁绿草如茵,百花盛开,花草间错落摆设着各式各样的木雕娃娃,颇具童趣。
更宜人的,是这栋民宿的周遭融合着大自然,目光所及,处处是明媚风光,随口呼吸,是最清新的空气。
民宿的老板夫妇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在台北金融界工作,数年前偶然经过,恋上此处风景秀丽,于是买了一块地,请建筑师盖了间木屋,原本只打算用作度假的别墅,孰料历经金融风暴,夫妇俩财富严重缩水,这才想到把这栋房子改装成民宿,聘用人手来经营。
赵晴是在一年前应聘来工作的,民宿规模不大,除了假日老板夫妇会来巡巡看看,帮忙接待客人,平时就只有她和另一个老伯伯打理一切。
老伯伯是园丁兼司机,负责整理庭院、修剪花草,以及接送客人,而其他诸如炊煮扫除等工作,都由她来经手。
这些看似寻常的琐务,她已经做惯了,极为上手,动作俐落,独家开发的几道料理亦深受住客好评。
虽然民宿只供应早餐和午茶,但早餐的清粥小菜及配用午茶的各色面包与点心,都令客人赞不绝口。
渐渐地,民宿的名声传开了,有很多客人上门不只是为了找个投宿处,更是为了传闻中厨娘的好手艺而来。
“sunny。”客人们总是这么唤她。“我朋友上次来,说你做的红豆核桃面包很好吃啊!今天我们也可以吃到吗?”
“sunny,我用不惯你们提供的洗发精耶,有别种牌子吗?”
“sunny,房间里遥控器好像坏了,电视打不开。”
sunny、sunny、sunny……
日复一日,有男女老少的声音追逐着赵晴,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简单,有的繁琐,有的莫名其妙,有的匪夷所思。
她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从容地应付这些源源不绝的琐事。
她觉得好烦啊!
“sunny!”又有客人喊她。“这附近的几个景点我们都去过了,有没有什么旅游书没提到的私房景点可以推荐的?”
私房景点?她怎么会知道?她自己也是十天前才初次来到这地处偏僻的乡间,而顶替赵晴的身分在这间民宿工作,也才不到一个礼拜。
“这个嘛。”她表面淡淡地笑,脑子飞快地运转,想着赵晴是否告诉过她类似的情报,经过一番搜寻,她确定记忆库里并无相关的资料。“嗯,这个你们去问丁伯伯可能会比较清楚喔,他在宜兰住了几十年了,我才刚搬来一年,还不太了解。”
“这样啊,好吧。”住客放过她。
她松口气,趁没人注意时闪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碟碟餐点,这些都是五星级饭店外卖的名菜,她只须送进微波炉加热就好了。
这就是她解决住客早餐的方法,至于午茶点心,当然也是从外头的面包坊偷渡回来的。
她并非有意偷懒,只是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她是沈爱薇,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从不需要亲自做菜,只须茶来张口、饭来伸手。
赵晴拿手的料理,她一样也不会,甚至连煎个荷包蛋都可能会失败。
赵晴擅长的,几乎都是她最欠缺的,她不知道洗衣服时,衣物、清水与洗涤剂的分量该如何分配,不知道用小苏打水可以去除流理台的油污,她连用吸尘器吸地板都会笨手笨脚地让纠成一团的电线绊到自己。
只可惜她或许能够外带知名饭店的餐点,却没法变出一个家务机器人代替自己打扫,在她来以前,这间民宿内部原是一尘不染的,现在却显得凌乱。
日日与她相处的丁伯伯首先察觉异样,说她变得怪怪的,她只好假称自己身体不舒服,有点感冒发烧,来为自己这“失常”的表现找借口。
丁伯伯相信了,表示理解,但住宿的客人可未必能理解,昨晚就有一对入住的情侣发现浴室地板湿湿的没拖干净,对她抱怨了几句,而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思及此,沈爱薇轻轻颦眉,对自己很不满意,她将外卖餐点一一送进微波炉加热,跟着取出来,重新按照住客的人数装盘。
摆盘完毕后,她才赫然惊觉,自己竟忘了煮粥!
这可糟糕了。沈爱薇懊恼不已,看看表,时间来不及了,客人们都等着用早餐,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