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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九。
连绵不绝的倾盆暴雨,下了三日夜终于放晴,天地焕然一新。苍穹湛蓝而白云悠悠,鸟语花香而树翠蝉鸣。阴霾散尽,豁然开朗间色彩斑斓……可惜这些是形容风景。高哲的心情仍旧阴霾笼罩、倾盆暴雨,他执着兰陵王高长恭的按兵不动,胸有纠结不得舒展。
高哲不明白,不明白高长恭到底想干什么。
纵向时间去看高长恭过往的种种事迹,横向人物对比同时“颍川八骏”的“飞凰”、“伏龙”、“病虎”,及其上门驿站找高哲谈论表达的一言一行。毫无疑问,头顶“玉麟”之号的他,是个文武全才,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并具备剿灭奸佞党羽、振兴国家的绝对信念。
然后呢?
高长恭除了对高哲撂了一番狠话,两次欲直接干掉高哲,还有别的作为么?没有!一点也没有!
易京城谣言遍地,形如陆令萱派系高高举起了断头刀,准备马上砍掉斛律光、高长恭的脑袋。斛律光外镇边疆,不得反击情有可原。高长恭不一样,他人就住易京城啊!他有那个能耐反击。偏偏他选择一语不发,好似认命充当砧板上的鱼肉,乖巧的等待宰割。
高哲琢磨不透高长恭虎头蛇尾的姿态,又碍于身处敌国情报鲜寡,缜密的思忖后,决定进一步逼迫高长恭亮剑,瞧瞧高长恭卖什么关子。
披着一袭厚厚的披风,高哲乘坐步撵一路至燕帝高纬的寝宫。
燕帝高纬十七岁的年龄,却仿佛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充满了无忧无虑,烂漫天真的整天想的是怎么玩耍、怎么玩耍有趣儿。甚至因为皇帝身份无人敢管教,缺乏一定的道德底线。所以,他受环境的影响渐渐严重,或言依赖。
痴迷打麻将的燕帝高纬正玩着。陪同他的是穆提婆、高阿那肱,和高哲不认识的一陌生人。不过高哲猜得到对方的身份,那人面貌非常好辨识,是个失明的瞎子。居庙堂高位的瞎子。满天下仅此一人——北燕“八贵”之一,左丞相祖珽、祖孝征。
高哲蹑手蹑脚的凑近牌桌,趴在燕帝高纬的椅子背儿观看。
穆提婆、高阿那肱坐对家,他们察觉了高哲,但不声不响。
燕帝高纬神情专注没发现高哲。坐他对家的祖珽,端的目盲耳灵,心思亦灵,笑呵呵的拱手道:“可是高使者来了?”
“高使者……”,燕帝高纬一愣,旋即恍然仰头,惊喜道:“长生!你怎么来了?可是病体痊愈?”
高哲拜礼一圈儿,道:“回燕君的话,躺的太久,委实难受。是故探望探望您是否玩儿的高兴。”
“高兴!高兴!哪不高兴?”,燕帝高纬摸张牌,道:“自摸!这把不收银子了。炸金花、炸金花。”
高哲不客气的命宫女儿加把椅子,挨着燕帝高纬坐定。
趁侍者收拾麻将、取卡牌的功夫,高哲仔细的打量祖珽,挺好奇,不好奇也不行啊!这位爷乃“前无古人的有才无德的实力典范”。
祖珽五十多快六十的样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袭羽冠巾纶,长的温尔儒雅。风采颇佳。可惜那两只无光的眸子泛着灰蒙,破坏了一切,使得他的气度转化成诡异。
据高哲的调查,祖珽出身破落将门。最早于北燕奠定江山的神武帝高欢时,有远见的投奔了。高欢了解了祖珽的才华,可觉得他经历、资历、阅历不足,压着不给机会。这一压,压到北燕历经五代帝王的过度,压到武成帝高湛即位。
祖珽显赫发迹的近十载。铸就了他“前无古人的有才无德的实力典范”的称谓。
祖珽有才,真的有才。自幼资质绝佳,好读书,诗文歌赋、辞藻华丽。通晓音律,且创新曲。懂突厥、胡虏、鲜卑、匈奴四夷之语,会堪舆、风水、五行、占星、天文、紫薇等阴阳占候之术,连医道他都有涉猎,造诣还不低。
祖珽无德,真的无德。腐化放/荡,赌博、酗酒、通/奸,没他不染的。有个小癖好,偷窃!死性不改,就是喜欢。甚至有参与筵席顺了俩铜碟子被逮着的记录,多尴尬的事情,他不在意,反洋洋得意。
私生活呈现两面,公务上也差不离儿。
譬如政治。
武成帝高湛启用祖珽,他新官上任,大肆精简机构、裁汰冗员,朝堂为之一振,称他是好宰相。约莫丫飘飘然了,为争权与武成帝高湛的宠臣和士开发生矛盾,他言辞犀利无礼的和武成帝高湛有一次论战,为的是劝谏武成帝高湛并打垮和士开,结果他瞎了。武成帝高湛暴戾的一人,哪容旁人喷自己一脸口水,还敢诋毁和士开,将他关进小黑屋捆绑,烧芜菁子烛熏眼。
回过头来,祖珽又不知怎地巴结上了和士开,常常帮和士开出主意,朋比为奸、卖官鬻爵、贪污受贿,打压、排挤、暗害很多忠良。武成帝高湛禅位燕帝高纬称太上皇这事儿,和士开那脑子哪想的着,全是祖珽背后攒罗的,他也由此得了扶立之功。武成帝高湛一挂,青云直上的做了百官之首左丞相。
譬如军事。
祖珽瞎眼后,曾短暂蛰伏大都督斛律光的麾下,镇守范阳郡边城,鏖战大隋。大概斛律光有心弄死他,调兵遣将故意漏空子给大隋的兵马。他手下一千老弱病残,面临大隋兵马上万,一点没慌,大开城门,街巷禁人行,若无其事,大隋将领以为有埋伏撤了,结实的唱了遭“空城计”。事情没完,大隋的领军将领转弯儿复攻,他亲自迎战,一个看不见的人,手持弓箭,听声辩位,百发百中。
回过头来,祖珽督战期间,盗卖军粮、纵兵劫掠、奸/yín/妇女、搜刮民脂民膏……恶贯满盈了。
“高使者盯着祖某作甚?”,祖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