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把林黛玉在冯府犯了旧疾的事儿瞒得滴水不漏。可是没几天,宝玉就在街上看见冯紫英挨着医馆问:“有治嗽疾的好方子吗?”
宝玉听见“嗽疾”两个字就觉得不对,连忙上去问冯紫英:“世兄这是替谁问呢?”
冯紫英莫名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大妹犯了旧疾,你们家太太领着太医院的王济仁来了一趟。虽说好些,但我爹那急性子,哪里耐得住听着大妹一声接一声地咳?这不前儿就把我踢出来了,我这满京城地打听好大夫呢!”
宝玉只听得都懵了,慌地拉了冯紫英:“这是几时的事?不是说王太医昨儿上了文书谋了军前效力,先回老家去安置家人么?”
冯紫英呆愣着,半天才一脸的不可思议地问他:“你母亲回去,没告诉老太太是怕她老人家担心,怎么竟连你也没说么?”片刻又自己做恍然大悟状:“想必你这脾气,一碰见姐姐妹妹的事情就沉不住气,怕你漏了话给老太太。这都是七天前的事情了。大妹如今已经好些,我不过是想找个大夫弄个好方子给她断根儿,你别管了,自己家去吧!”
宝玉慌忙一把拉住他:“别别,世兄先别走!我现在就随你去冯府,看看林妹妹的情形。万一不太好,还是回我们家去养着为是。”
冯紫英一个白眼翻过去,道:“大妹来了京城也有六七年了。你们家先就已经是国公府,后来还出了一位贵妃娘娘,我也没见有个什么法子能把大妹这病根儿去了。虽说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杏林的圣手,可天下之大,谁知道哪里就有个奇人呢?回你们家?回你们家就是这样年复一年不温不火地养着,在我们家好歹还能试试旁的法子。你放心,不会乱给她吃的。必定是好大夫才敢往她跟前领——现在大妹可是我爹娘的眼珠子。”
宝玉心里发急,只是连连摇头,最后只能揪着冯紫英的缰绳,无限重复一句话:“我去看林妹妹,我得去看林妹妹!”
冯紫英想起母亲说过的,贾府老祖宗打算把林黛玉许配给贾宝玉,上下打量一下宝玉,笑了,鞭子敲在自己腿上,道:“你去就是了!你表妹和你妹妹都在我们家住着,你去看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我可不敢回去。昨日有人说了一家医馆祖传专治嗽疾,虽然慢,但十分效验。只是昨日不在家,说是今儿下晌回来。我爹交代了,让我守着去,大夫一回来,立刻直接拉到我们家去。”
宝玉还没解过来,仍旧死死地拉着冯紫英不放,急得满脸是汗。松纹笑着上来劝:“看这天气,姑娘们怕是午睡刚醒,梳洗梳洗,正是逛园子闲聊的时候。贾二爷现在过去时辰恰正好,再晚了,我们夫人都是眼看着大姑娘吃药,今儿怕是想见都见不着了。”
跟着宝玉的茗烟见主子犯了傻,只得上来悄声道:“二爷,冯大爷跟着您倒未必见得着林姑娘,还是咱们自己去的好。”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抬袖抹了把汗,翻身上马,连跟冯紫英告辞的话都没说一句,一路疾驰直奔冯府。
冯紫英看着他背影渐渐远去,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
松纹看着他主子的表情,只觉得后脊背直冒凉气。
宝玉在马上狂奔,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就在前天,柳湘莲前来找他,避了所有人的耳目,方对他说:“你那位姑表妹的病来得不一般。你娘怕是不想让你娶她。你若是想要保住她的性命,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
宝玉当即大怒,揪了柳湘莲的领子就想跟他动手。
柳湘莲苦笑不已,摇头叹道:“宝玉,咱们什么交情?我又怎么会骗你?这些话是前儿晚上一个姓王的太医说的。他还说,你们家东府里那位早逝的冢孙妇,先开始是有了身孕,小产之后本没了什么大事,可却是忽然停了药,生生拖死的。”
宝玉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