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原著中有一个最著名的泼皮,名唤倪二,最是贪杯嗜酒,人送外号醉金刚。这人几个兄弟都远商在外,京城家里只剩了他和老娘mǔ_zǐ两个相依为命,因有几个闲钱,所以放高利贷为生。自幼倒是定了门亲事,岳家原是读书人,日子清贫,这些年得了他的接济,也有了些起色,便有些嫌弃他天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吃酒赌钱,见他一面便派一遭儿不是,只说他这样下去,早晚会大祸临头云云。
这一日,正赶上倪二去收了账回来,被那人拉着又吃喝了一顿,遂腆着肚子、横披了棉袄,趔趄着往家去。谁知正遇见他大舅子从赵家茶楼买了两份饭菜出来,见着他便皱了眉,忍不住便斥责他:“前儿才说了你不许再胡喝乱饮了,当着我爹娘的面儿,答应得好好的。今儿又让我逮了个正着。你若果然看不起我们家,又何必要跟我们家结亲?!”
倪二每每去岳家,未婚妻子号称害羞矜持,并见不着面儿。礼物送上去了,也没有句热乎言语,不是岳母唉声叹气,就是岳父横加指责。尤其是这位大舅子,小时候穷时追着他叫好兄弟,如今家业复兴了,天天看他不顺眼,一张嘴就是“你若再不知事我妹妹便不嫁你了”。
倪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又在酒后,一腔子怒火腾地烧到囟门,手里拎着的旁人送的两小坛子酒不管不顾地朝着他大舅子的脸上便抡了过去:“混账王八!我的钱便喂了路边的狗,瞧见我也知道好声好气地汪汪两声!吃喝了我的,花用了我的,回过头来一张冷脸甩过来,敢是就你家高贵!读过几本破书好了不起吗?似你们家这种人心都喂了书虫,只剩了脏肝烂肺的,白送我我都不要!你家妹子自己留着吧,老子还就不娶了!”
边骂边把他大舅子骑在地上臭揍了一顿。
那泡了红油毛肚猪血豆腐的白米饭洒在地上,碎了的海碗碗瓷杂在其间。一阵香气四溢。
倪二忍不住住了手,伸鼻子闻了闻,抬起头来,乜斜着醉眼看了一眼赵家茶楼的牌匾。心里的怒气也觉得散了些,哼了一声,东倒西歪地便走了。
他大舅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半天爬不起来。
酒楼门口恰好人不多,众人都围着看热闹。茜雪不过几天就不怕见人了,如今正包着头站在一楼拿着长柄大饭勺子卖饭,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支使店伙道:“小四,过去瞧瞧,跟那个人把碗钱收了。”
店伙计答应一声,笑嘻嘻地过去,蹲身下来,立即变了冷脸,道:“客官,您说回家吃完再把碗送回来,我看您是斯文人,就宽了这么一回。谁知道你还没走出去十步,就把我们家碗砸了。来,把碗钱先赔了吧。两个大钱。”
倪二大舅子气得捏紧了拳头:“我还能短了你这两个大钱不成?这样急巴巴地落井下石,岂是君子所为?”
店伙计戏谑地看着他冷笑:“实话实说,你们家一家子酸人,自来看不上我们这些老街坊。我们也都在背后骂你们不少。我之前肯把碗给你,乃是看在你是倪二的大舅子面上。他在外头老早放了话,谁敢欺负你们家人,谁就是跟他作对。倪二哥在这三条街上威名赫赫,我们小店要做生意,就不敢得罪他。如今你却先把婚事退了,那我们还给你这酸货脸做什么?少废话,钱还来!我们店小利薄,概不赊欠!”
原来这店伙计竟是倪二大舅子的老街坊。
茜雪在后头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拿着舀饭勺子当当敲锅:“还买不买了?不买下一位!都不买我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