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陈妪再次惊得张大了嘴,女郎说什么?她说小郎君也有可能活在世上?
房间里一时寂寂无声,唯有外面那雨打芭蕉的声音阵阵作响,好似敲击在人心弦上一般,每一下都能令人禁不住的轻颤。
这一夜,乐宁朦与陈妪说了很多话,包括她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绘声绘色的尽说了一遍,一夜的长谈渐渐冲淡了陈妪对主仆二人暂时分别的凄然之感,到得次日,陈妪便已完全欣然接受了乐宁朦的安排。
最后乐宁朦还画了一幅善若的画像交于她好好收藏。
而一大早,王显便给她们主仆二人带来了一个格外让她们吃惊意外的好消息。
“宅子已经找到了,就在这涧西区的城皇庙胡同之中,因宅子荒废许久未住人,东家是便宜卖给我们的。”似乎怕她多想,王显这般解释道。
“好,朦多谢王长史了!”乐宁朦抿嘴一笑,没有任何多言的道了声谢。
王显还有些意外,这女郎怎么不问他东家是谁?
他大概永远也猜不到,单凭他一句话,乐宁朦心中便早已有数了!
能在一夜之间就将宅子定下来,若说他与这宅子的东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谁会相信?
所以,那宅子如不是他太原王家的,便很有可能是与王武子深交的一位世族贵人!
乐宁朦不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凡事给对方留一个空间,也给自己留一个空间,于己于他人都好。
宅子的事情一定下,王显便让人送陈妪住进去了,城皇庙胡同离这里并不远,乐宁朦也去看了一下那个即将属于她的宅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宅子所在的地方极好,乍一看上去,并不奢华显眼,却美在于幽静雅致,群荫环抱,大片的木樨花飘落,妃红俪白的花雨衬得那座院落就好像隐于菇山之中神灵居焉的画中仙境。
乐宁朦便在这簌簌飘落如雨的木樨花树下伫立了良久。
良久以后,她毫不掩饰心中的欢喜,说道:“王长史,我很喜欢这座宅子!”却也话锋一转,“为此,也请你转告王将军,朦会以相等的价值偿还……那件事情,他不会等太久!”
那件事情?
王显一愕,怔忡了半响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只揖了一礼道:“女郎聪慧,显惭愧!”
而这时的乐宁朦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望着那纷纷落下的木樨花,低吟了一句:“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我也该回去了!”
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
几乎是这一句吟出,王显便霍然侧首,看向了此刻微微仰起螓首的乐宁朦,那雪白的肌肤,神情淡然却如星辰一般闪耀的眸子,还有那翕合间水润娇嫩的樱唇。
这一刻,王显突地感到一种令人无比震惊的美,这种美便如同她适才所吟出的这句诗一般惊艳,却是一种令人不忍亵渎的惊艳!
难怪……难怪将军原本可以将她直接纳入后院,却居然采取了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庇护于她!
这女郎确实值得人去尊重!
安顿好陈妪之后,王显还是亲自将乐宁朦送至了乐府,即太子舍人乐彦辅的府宅
乐府亦建在涧西区的丽春胡同,与城皇庙胡同也仅只隔了一条街,乐家虽称不上世家,可因其清谈之名享誉四方,也算是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住在丽春胡同之中的除了乐家以外,还有曾经赫赫有名有一门将帅四代书香之称的河东卫氏名门,也便是那因“谋图废立”一案被楚王玮矫诏灭门的卫太保一家。
卫家九口人被杀,如今也是人丁稀落,只剩卫璪与卫玠两个子孙支应门庭,而因杀害卫伯玉一家的荣晦还未伏法,这两位郎君现在过的日子恐怕也是终日惶惶如惊弓之鸟。
王显有信要带给卫家,便与乐宁朦在乐府门前告别,而乐宁朦也正式敲响了乐家的门。
于是,谁也没想到,因为这女郎的归来,乐府这看似平静的大宅院中从此以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