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渥准备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在淮南各地巡游之时,如今的大唐天子李晔却处于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段时间,朱全忠夺权篡位的野心越来越强烈,而耐心也越来越少。
先是在去年十二月,致仕在家的前宰相张浚,因为挑拨青州王师范起兵反对朱全忠而遭到他的忌恨;等到朱全忠彻底击败王师范,开始密谋篡位后,便以此为理由杀掉了张浚,以防止他继续煽动藩镇起兵反抗。
接着,当初勾结朱全忠,想要以他的力量来对抗宦官势力的宰相崔胤,因为担忧朱全忠篡位,于是以防备李茂贞再次劫持天子为由,向朱全忠提出重建天子的六军十二卫。
然而崔胤在朝廷上玩弄权势,耍耍嘴巴皮子的功夫是厉害,但在面对朱全忠这种强势人物时未免就显得有些天真了。如今的朱全忠恨不得把天子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怎么可能再给他建立亲军的机会?
所以,没过多久,崔胤以及他在朝中的党羽,刑部尚书郑元观,威远军指挥使陈班等人,都被朱全忠处死了。
之后,朱全忠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计划,同样是以李茂贞随时可能再次劫持天子为由,强迫皇帝李晔迁都到洛阳去,李晔只能乖乖照办。
随即,朱全忠征发河南、河北各镇民夫工匠数万人,命令东都留后张全义建造东都宫室,各地归附朱全忠的藩镇,都运送钱物到洛阳来帮助修建。
同时,为了防止长安城被李茂贞占领利用,朱全忠又下令以他的部将张廷范为御营使,负责拆毁长安的宫室、官署及民间房舍,取出木材,抛入渭河之中,顺黄河漂浮东下,自此,规模宏大的长安城成为一片废墟。
李晔车驾到达陕州后,因为东都洛阳的宫室还没有建成,只能在陕州停留暂住。
当晚,李晔在昏暗的行宫里面环顾四周,不禁凄然对何皇后、晋国夫人等嫔妃道:“常言道:‘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这只快要冻死的雀儿,如今东奔西走,行止无定,又该到何处去求得活路呢?”一时悲从中来,涕泪满襟。
何皇后等人也同样哀泣不已,唯独晋国夫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旁人,便小声道:“陛下遭逢此难,究其源头就是逆贼朱全忠而已。陛下只要能将此人除掉,再召各地藩镇起兵勤王,纵不能兴复大唐,至少也能够避免死于旦夕之间吧!”
李晔心中一喜,随之又颓然叹道:“朕岂不想除掉朱全忠,只是如今朱全忠势大,各路藩镇都只顾着自己,没有哪一个敢出头,还有的藩镇竟然助贼为祸。当今之势,要除此逆贼,何其艰难?”
晋国夫人道:“要除掉此贼,只需一杯毒酒便是,又何必指望那些靠不住的藩镇?”
何皇后似乎看到了希望,连忙问道:“妹妹的意思是,给他毒酒喝?只是此贼一贯小心谨慎,如何能让他喝下毒酒?而且,如今此贼势大,行宫之内到处都是他的人,陛下又上哪里去获取鸩毒?”
“陛下,我大唐立国三百年,岂会没有忠诚之士?妾身听说,医官阎之、内都知兵马使韦周,还有忠武节度使韩建,这几人素来对朱全忠有怨愤,常常说自己报国无门。陛下不妨将他们召来,医官阎之可以帮助陛下得到鸩毒,再加上内都知兵马使韦周和忠武节度使韩建可以在事成之后帮陛下掌控jūn_duì;陛下再发密诏,召集各方藩镇起兵勤王,如此内外夹击之下,失去了朱全忠后,他的部下除了向陛下投降以求得性命外,还有什么路可走?”
“此言当真?”李晔大喜过望,随即又有些犹豫:“若是这几人中有谁贪图富贵,转而向朱全忠告密该怎么办?”
晋国夫人怒道:“陛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若是事情泄露,陛下便将全部责任推到妾身身上便是!”
一旁,何皇后也连连劝说,李晔终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将阎之等四人召集过来,一起密谋。
几天后,李晔与朱全忠一起宴请群臣,等到宴席结束后,李晔只留下朱全忠与忠武节度使韩建继续饮酒。
饮到正酣,何皇后忽然站起来,亲自捧着玉杯走到朱全忠面前哭泣道:“妾身素来知道全忠是个忠诚的人,这次去洛阳后,陛下与妾身的安危就托付给全忠你了。这杯酒乃是妾身代陛下所敬,还请全忠务必要喝下!”
朱全忠听了不由有些犹豫,大唐虽然落魄,但李晔毕竟还是天子,何皇后也毕竟还是皇后,她亲自代李晔敬酒,自己也不好拒绝,不过,这不会是一杯毒酒吧?
他抬起头向李晔看去,只见晋国夫人正贴着李晔的耳朵在小声说话,李晔见他看过来,还面色如常的向他点头示意,神色之中带着一丝哀戚,一丝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