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在白芷身后拉出长长一道阴影,恰好蔓延至白蔹的身前,他低头瞧了瞧,对方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话语似的,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出分毫动作。白蔹于是就那么等着,也不再说什么,他站在林中自然看不见湖底的模样,亦头一次未能猜得白芷的心情。
微风一阵阵吹过,将那些梨花大片大片地卷到湖面上,那些影子被湖水扭曲之后投向秦霜叶身体,随着水波不断晃动着,恍惚间白芷甚至觉得湖底的少女正轻盈地舞蹈着。
回去的路上顾海与夏怀若皆沉默着,直至到了分岔路口顾海才对着夏怀若问出了一直憋在他心里的问题,他对着对方的背影喊到:“师姐,真的就没有办法救秦师姐吗?”
夏怀若闻言停下了脚步,她稍顿了顿,接着回头无奈地答道:“也许有吧,但现在的我们还不够强大,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拥有那种名为拯救的力量。”
走过一段石子路,再跨过一座木桥之后便是熟悉的小院,顾海方才推开院门,扑面而来便是一阵被风卷起的银杏叶,他走进已近半月无人居住的院子里,满地皆是金色的落叶。
他难得地从房中的抽屉里取出了日记本,听着窗外的银杏沙沙作响,提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待最后一笔落下,他看着那一行并不算好看的字迹,像是对自己提问似的轻声念了出来:“我渴望拥有的到底是打败对手的力量,还是拯救他人的力量呢?”
晨光与星辰交汇之际,顾海终于俯在桌前沉沉睡去,梦里的他第一次来到昆仑。他站在登仙柱旁,望着眼前直入云霄的石阶发出不止一声的惊叹,无数熟悉的面孔自他的身边路过。
接着,一个少女像一只翩然的白色蝴蝶一般从石阶之上落下,她似乎笑得非常开心,可也许是因为在梦中,一切都慢了下来,顾海这才看清对方的眼底根本不存在丝毫愉悦的情愫。
转眼间一切便暗了下来,仿佛狂风过境一般,再回过神来顾海的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浓雾,耳边是少年带着哭腔颤抖的呼喊声与魂妖们的尖啸,它们隔着厚厚的浓雾啃食着什么,顾海思索了一番,是了,那是晏心的魂魄被一点点撕碎的声音。
再后来,那些尖锐恐怖的声音被浪潮声所取代,眼前的雾气亦淡了下去,顾海看着那个背着长天剑的青年一步步向渡口走去,他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于是那道原本就在渡口边上被海风吹得岌岌可危的身影,便如他记忆中那般向着翻涌的云海落了下去。
满地的鲜血掩去天水渡口的清冷,顾海惊恐地环顾四周,原来身后竟是天罚柱,那个被一剑冠心少女此刻正垂着头歪在柱前,那朵碎了的寒兰落在血泊之中,凋零的妖艳又诡异,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一转头便是已然杀红了眼的白降。
顾海一步步后退着,终于走投无路的被堵在一道墙前,他闭上眼睛尖叫出声,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做梦,窗外的天已大亮,他有些欣喜的想着莫非关于秦霜叶的死亦是一个荒谬的梦境,可一低头便是那个由自己亲手在日记本上写下的问题。
少年将身子向后一仰,就那么摊在竹椅上,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目睹了那么多不知缘何而起的悲伤,以及不可避免的生离死别,他怔怔的盯着天花板喃喃出声:“莫非因果循环真的皆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