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六的这间房面积不大,只二十平上下,一床,无窗。
里面的布置十分简单,墙壁上、角落里放置的东西也很单一……另类,除了一排解骨剔筋的刀具之外,就剩下些兽骨、兽牙、兽皮什么的,全部挂在墙壁上,摆放杂而不乱,形状各样的骨头狰狞外露,配合周围昏暗的光线,还真有点诡异阴森的感觉。
沈炼没有多看,进屋后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端正姿势。
“这……该怎么还?”
看着手上晶莹剔透的青色尸晶,他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低声念了一句。
随后,摇了摇头甩出脑中杂念,再不犹豫地将它放入口中,嚼碎入腹……
——
暝云低垂,死气升腾,浓重的黑云挂于天幕,血色雨滴如同开闸的洪水……从天而落!
这里……是哪里?
恍惚中,沈炼再度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奇异抽象的阴诡画面。
天降血雨,豆大般的雨滴透过那一片黑压压、若隐若现的薄雾浇在身上,一道道冰凉阴冷的触感是那般真实,他伸出手,感受着每一个雨点渗入骨髓的彻骨寒意,微微仰头,任由雨水淋湿头发,从头顶哗哗而落。视线上移,不见天日;低头看,一道宽阔、奔腾的血色洪流从身前流过,声音震耳欲聋,有若雷鸣。
放眼望去,在文明城市的泥泞废墟之上,在瓢泼而落的血色大雨里,有数之不尽的丧尸……正在沐雨长嘶!
它们摇摇摆摆、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大地上,双目灰白无神,一边吼叫,一边大力撕扯着身上的皮,生生拽下一块块血肉,随意丢弃或者,吞噬……有黑色死气如蛇钻入,有无数的血,混合着血雨流下……
但它们,却又在这恐怖诡异的洗礼之中,宛如蛇蜕一般重新生长、覆盖、剥落……
直到,它们死硬的眼睛,隐约恢复清明……
直到,它们向自己的同类伸出利爪……
直到,它们毫不犹豫地抓破身边丧尸的额头,掏出尸晶,混着血生生吞下……
画面震撼、恐怖、诡谲、阴森……
像有一座山突然压在心头,不堪重负;又像一只手猛然握紧心脏,带来无尽的恐惧和惊惶!
沈炼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幕,直觉心神仿佛一叶小舟飘荡于滔天巨浪之中,随时倾覆、崩溃……他想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却又不知为何,挪不动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又仿佛千年万年。
突然,有一个诡异莫测的声音响在耳畔,如同宣言:
“贫僧,少林寺,澄观。”
……
画面一暗,随即重新亮起,现在的他好像置身于一个佛堂,香烛、佛龛、佛像、佛经……等等事物一应俱全,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古色古香。四周充斥的檀香味,外面隐隐飘来的诵经声,将他那已经脆弱、残破地心神拉到了这里,拉在了佛前。
堂中央,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正在谈话,语句支离破碎,好像并没有看到他:
“……【般若掌】不会?那【拈花擒拿手】呢?还不会?那再浅一点,【金刚神掌】好了,这个也不会?【波罗密手】……”
“……没听说过……”
“……《金刚经》,参禅……”
“……开始学武,到练成【一指禅】,花了多少时间?”
“……师侄从十一岁起始学【少林长拳】,总算运气极好,拜晦智禅师座下……”
“……到五十三岁,略窥门径……”
“……修习速度,千年第三……”
听着听着,沈炼的头剧烈痛了起来,刚刚才要平复的精神又一次濒临崩溃!
因为每从那个老和尚口中吐出一个武功的名字,便有无数残破无用的信息传入脑海,其中名目杂七杂八,还有不少【金刚经】【楞严经】【六祖坛经】等经文片段,一个接着一个的涌入,就像是有无数把钢刀在猛力锉动着他的神经,撕咬啃噬他的意识……痛不欲生!
……
僵持几秒后,疼痛稍缓,眼前画面再转。
时间是一个午夜,他正站在一个标准的古代房间中。除他之外,房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中年,穿官服,一个青年,着布衣,后者手握刀剑,神态恭敬。这两人一样将他忽略,专心秘密讨论着什么……
“吱——”
房门打开,一对身穿“睡衣”的母女被一把刀压着,带到了房间里。
紧随其后的一人,面目英俊邪异,眼含冷光,身穿飞鱼服,持绣春刀,腰间一把短弩。
布衣青年面色大变,拔剑要杀,却被三两招制服,随后……
闪电般夺剑断臂!狠辣果决!
“在下,北镇抚司总旗,沈炼……还望大人,交出阉党余孽!”
……
画面再转,沈练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打瞌睡……
画面一转,澄观在佛前枯坐参禅……
画面再转,丧尸于黑雾之中大肆屠戮……
画面一转,沈炼于关外厮杀复仇……
……
一幕一幕,如走马观灯,前世今生,沧海桑田。
我是谁?
他又是谁?
是一个和尚?是一个锦衣卫?是一具行尸走肉?还是……
——
屋内,沈炼盘坐在床上,此时的他面目狰狞扭曲,浑身汗如雨下。
“……唉,还是……太着急了点。”
老爷子往里扫了一眼便退回原地,摇头感叹,纵是心智过人,但在这方面恐怕也还是不能免俗……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一晃两三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练歌,这小子就你先看着,希望他不会令我失望……”
“嗯。”
刚走了两步,老爷子忽然停了下来,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