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淅淅沥沥如同细线敲打在柏油路上,随后砸击的声音逐渐变大倾盆大雨骤然降至。
汤媛撑着一把黑伞立在一座墓碑前缓缓的跪下,冷风飕飕把胸前那朵小白花摧残得破碎不堪。世界上夜仿佛只剩下了风声雨声和不期而至的雷声。
“爸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她的话语像空空洞洞的风很快就被雷声给吞吃了,苍苍茫茫中,云层的阴霾一层深似一层,更加显得这里的冷清。
“我前些天还差点昏倒呢,不过没关系,遇见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帮了我。”
“她和我身边的同学不一样,很开朗也很幽默,不过她叫我三全,还说我是一锅三全。”
“中考的成绩出来了,应该可以去重点班,到了高中我也不会落下功课。”
也不过是十多分钟,汤媛林林总总把最近很多的事情都当开玩笑的说了,比如养母对她视如己出但很严格,要求她每门功课都达到优秀,再比如她更喜欢绘画但养母更喜欢弹钢琴的女孩。平时里她很文静,今天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的说着。
“也不能凡事都随我的心,你们说对吧?我觉得弹钢琴也很好阿,而且这个花费的心血更多,我能有这么好的养母真的很幸运。”
四周的空旷将她单薄孤独的身影一再放大,汤媛想笑,可嘴角的弧度僵硬在一句她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上,她只觉视线很模糊,眼眶里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
心脏里像是有什么莫名的情绪在撕扯着她的所有意识,尔后这份悲拗铺天盖地而来,强忍住的淡然也顷刻崩塌,墓地里久久回荡着少女压抑不住的啜泣,到了最后已经嘶哑
“求求你们别丢下我…我想你们…爸妈…”
思念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一发不可收拾,任她多么希望能有一句问候,回答她的,也只有远处的一声鸦鸣,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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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初歇,冰冷的湿气铺天盖地的钻进那些破败低矮的平房区,时刻让人怀疑它下一刻是否还能伫立在此。
雨很公平,它下给阔绰豪绅,也下给穷家小户,一场滂沱大雨停歇,这个世界或许多一位雨夜诗人,或许多一个走投无路的贼。那些冻红了眼而家里又水漫金山的男人跺着脚,手里举着破塑料布似得东西踩在旧板凳上,往漏雨的屋棚上一层一层的粘,尽管它一点都牢固,说掉就掉了。
女人的手也不能闲着,她们大多端着脸盆或者簸箕扫帚一类的东西,一点一点把积水从屋里驱赶出去,家里有小孩的就更辛苦,因为即便穿着笨重的雨靴那些顽童也喜欢在水坑里乱跳一通,等到家里的大人回过神时,那刚洗没多久的衣服就又沾上了泥点子。
除却抱怨和认命,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出路。小镇上大多的人都乔迁进了临近市中心的楼房区,现在还住在平房区的不是孤寡老人就是把家产败光的赌徒和赔光一切的商人,前者还好些,苦入了骨髓便不觉得苦。
后者大概从来没想过能落魄至此,便是任谁人劝诫都没用了,他们像是没了心神,喝得栽栽歪歪也许回家还要骂骂咧咧一通,活着与死了,清醒和迷糊大概都成了那么一回事。能凑合一天,便是一天。
落魄是面镜子,正面是人的自暴自弃怨天尤人,背面是不为人知的辛酸。
“阿靖,你现在学习那么忙以后就别过来了,总是这样的麻烦你我很过意不去的。”
在一栋低矮的黄土房前薛岚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裤脚几乎湿透,另一条腿打着石膏。清瘦的鹅蛋脸和瘦骨嶙峋的身子任是谁看了都心有不忍。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不施粉黛很是憔悴,在两年前脸上一片淤青的搬到这条巷子时腿脚就不利索。前些天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找了过来,一阵争吵后她的腿就打了石膏。
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个男人心满意足拿了钱,到灯红酒绿的地方大概快过了一段日子。
她的目光始终游离在屋内那个忙里忙外的身影上,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过湖面那般。雨后冷风飕飕把顶棚又软又旧的塑料布吹得支离破碎,她也不禁缩了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