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铁梯又突然出现在眼前,我的心脏反应猛烈,再将视线飘向左右,皆已不见其他游客的身影,理智与感性在脑中爆发激烈冲突,我秉着气缓步走向铁梯,蹲下去伸手触摸那第一层台阶,血红般铁锈附着在指尖上,触感如此真实,阿水和搜救队却都没人见到。
此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走下这座楼梯。
前些日子被我踩断的阶梯犹在,我小心地越过断阶往下跨一大格,确定能耐重之后才继续下去,要是踏板像上次一样支撑不了我的重量,全给断光了,到时爬不上去那就好笑了。整段楼梯其实并不长,不用三十秒就能解决的距离,我却花了好几分钟不说,踩到地面时还冒了一身汗。
嗯,当初的那个洞口还开在前端的山壁上,地面也还留有子车那时落下的烟头,一切都在原位。
我转头看向方才下来的铁梯,也和前几天遇的过程一样,消失无影,变成一片蕨类杂生的崖壁。
胸前起伏越来越大,不停在心里默念十几遍冷静。
我闭上眼睛暂时拒绝所有的影像置入,人的大脑在运作记忆时是靠图像组织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漫画比小说读起来更轻松容易的原因。
人类在视觉功能正常运转之下,其他的感官能力相对会稍嫌模糊。
我排开视觉带给我的绝对性干扰,克制想睁开眼睛脱离黑暗的冲动,努力去感受周遭细微的变化。
在大脑逐渐适应黑暗后,身体其余的四个感官知能顿时放到最大。几分钟后,我慢慢感觉出空气中带点微酸的味道,打在脸颊上的风似乎更利了些,刮的肌肤又刺又痒。
一股奇妙的氛围促使我张开双目。
霎时间,那座布满锈蚀的铁梯又映入眼帘,身体也跟着微颤起来。
面对混乱未知的恐惧,不知怎么的,我居然带有一丝丝兴份。心一横,再次爬上楼梯,还是一望无际荒草断崖,但现下没了惊恐与慌张,强迫自己关掉视觉,细细去感受空气在耳边撕磨的声音,抓准空气撞击声转换频率的瞬间,我迅速睁开眼,现代十足的柏油路又回到脚下,整个太鲁阁依然是原来熟悉的太鲁阁。
我有点难以置信的歪着头,似乎抓到了一些阅读时空裂缝的诀窍。
到此为止,我才算真正接受了这件荒唐的事情,在心里深处明白,这些事不会无缘无故闯入,在某一个时空里,这一切必定有所连结,而现在,我想找出这个连结。
回程我没有座出租车的打算,只想好好感受当下的呼吸及这里的每一阵风。走一段路下来,虽然也有在其他路段感受到空气频率的不同,只不过都没有在铁梯那附近的感觉来的强烈。
好在我没什么行李,只有一只超市购物送的小提袋,还算轻松,就这样一路从燕子口走到市区的车站,又搭三个小时的火车、转地铁,等我真正抵达家门口时已经是深夜了。
家门口旁的公共区域今天很稀奇的没有点上灯,我正觉得奇怪,边掏钥匙边伸手按下楼梯口的电灯开关。
啪煞,亮灯的瞬间,「你是跌到粪坑里啊?」阿水坐在我家楼梯口前冷冷地说,一副老妈子等儿子样。
「靠爸!吓我一跳,你坐这干嘛?有病喔。」我没好气地回呛他,边把钥匙左右复杂的转了几圈。
喔耶,终于回到了久违一个星期的沙发,我立马转开电视。
阿水也跟着我进来,没等我休息就开念,「我今天从不到六点,等你等到现在,拜托老大,要晚好歹一通电话。大凤原本还买了吃的要给你,结果。」我瞧他指天指地的肢体语言和口气极为夸张,好似等我等了一辈子似的。
「也才五个多小时。」我白眼他,「只是想都到花莲了,在那边逛了几圈才回来。」
「什么叫也才五个多小时,晃了那么久连名产都没买。」
「靠腰什么啦,你坐我家门口到底要干嘛?」自己家就在隔壁,要等干嘛不做自己家里等就好。
我们陷入一段沉默,他不说话,改用奇怪的表情眯着眼上下打量我,不知道安什么心,要是其他人这样看我,我铁定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阿水......算了吧,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我也不里他,随他看,径自简单的清理一下咖啡机,舀了两匙咖啡豆进去,为自己泡杯咖啡。
我又走到冰箱前找鲜奶,记得鲜奶是出发去找大凤的前天才买的,瞄了一眼保存期限,离外包装压上的保存日期已经过了一天,我摇了摇打开闻闻味道,心想应该还好吧。也没多想顺手加进咖啡里,然后给阿水也递了一杯。
他喝了一口道:「我说陈允然,你真不够意思,还是不是兄弟啊?」
「哈?」我对阿水的话摸不着头绪。
「刚刚有人来找你。」
「找我?谁呀?」
「不知道......但......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