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一听见大丫鬟红杏拉高的声音,穆姌动作敏捷的将桌上写了不少字的纸藏进桌案下的暗格里,再从一旁取了一张新的摊平,装模作样的练字。
“为何不在房里伺候小姐?”楚姨娘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容易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不过这只是错觉,她只有外表娇小纤细,骨子里可是个精明能干的,要不然丫鬟婆子也不会一个个在她面前低眉顺目的。
“小姐练字时喜欢一个人。”
“开门。”
“是,姨娘。”
穆姌的心思好像全投入在手中的毛笔上头,一笔一画倾注整个生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楚姨娘太了解她了,这丫头就会装模作样,尤其惹自己生气的事,她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过来坐。”楚姨娘迳自在软榻上坐下。
穆姌不疾不徐的落下最后一笔,欣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放下毛笔,起身来到软榻坐下,而此时随楚姨娘身后进来的红杏已经沏好茶送上。
楚姨娘优雅的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冷冷的瞥了书案一眼。“你不是练字就是作画,难道不能花点心思在其他事情上头吗?”
“手指有长短,我怎么可能样样精通?当然是挑自个儿擅长的多费点心,要不,岂不是连倒数第三都捞不到?”
穆姌自认为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可是每次面对原主的亲生母亲她就是无法平心静气。原主上一世为何会不得善终,最大的祸首就是原主的生母,她从小灌输原主要争要赢的意念,也因此原主的生活等于一部什么都要拿第一的奋斗史,然而可悲的是,原主就算拿了第一、嫁了皇子,并没有让她从此高人一等,她反而死在一场如同恶梦般的杀戮之中,所以临死之前她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若能重来一世,我要平平凡凡为自个儿活。
虽然她只是外来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原主内心深处的不快乐,不是她选择以庶女的身分出生,为何她必须劳心劳力抹去庶女的印记?当了皇子妃,难道就能改变她出生自姨娘的肚子这个事实吗?她努力当个称职的皇子妃,讨好夫君,可是最后她还是被夫君毫不留恋的舍弃了。表面上,大魏嫡庶的界线很模糊,因为庶出的也能够成为皇后,可是骨子里对嫡庶尊卑的认知却清清楚楚。
楚姨娘忍不住皱眉。这丫头小时候很听话,教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可是六年前落水醒来之后,她就越来越有主意,还特别喜欢跟她这个娘亲对着干,原以为是想讨好夫人,没想到在夫人面前也不见她有所收敛,主意一样不少,不过说话倒是婉转温和——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就是跟自个儿的亲娘过不去吗?
深吸一口气,楚姨娘按捺着性子道:“你是个聪明的,只要肯用心,岂有学不来的道理?”
“我不喜音律,不喜舞蹈,不喜下棋。”换言之,她就是无心。
楚姨娘变脸了,脾气一来,声音也变得极其尖锐,“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分,若不能争得前三名,你不想低嫁,就只能当妾。”
她最恨的就是不得不为妾的命运。祖父卷入先皇夺嫡之争,楚家男子流放边疆,楚家女子成了官奴,祖母和母亲从此一病不起,临死前祖母请求好友出面买下她,随后她便进了武阳侯府,成了老夫人的丫鬟,后来侯爷看上她,老夫人便将她给了侯爷。老夫人始终不曾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因为在老夫人心里,她就是一个可以任主子买卖的奴婢。
“低嫁也没什么不好啊。”不想低嫁的人是姨娘吧。
“什么?”
“嫁进普通官宦之家,规矩没那么多,日子不是更快活吗?”
楚姨娘气恼的举起手用力戳女儿的额头,“你还真有出息啊!”
穆姌连忙往后缩,揉着额头,痛得想骂人,不过她到底是女儿,不能失了分寸。她没好气的撇嘴道:“对啊,我就这么一点出息,以后姨娘就不必为我费心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