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布满园, 青竹飒飒响, 绕过影壁,穿过画栋游廊,随着喜娘的一声高唱响起, 喜堂外鞭炮声立时齐鸣, 在一派热闹喧哗与欢声笑语中,端坐主位的长公主看向在堂内站定的一双新人,面上的笑意是如何也掩不住。
“一拜天地,良缘天赐。”面东而立,福身下拜,敬谢天恩玉成。
“二拜高堂,福寿宁康。”虽非骨血至亲,但一拜诚谢十年恩情。
“夫妻对拜, 情深似海。”这一拜,结鸾俦, 夫妻恩爱两不疑。
“送入洞房,福泽绵长!”
一声高唱落音,满堂宾客齐声叫好, 温羡微微侧转身, 看向身旁的人儿, 嘴角翘起。
这一次,梦终于圆了。
新房设在温府正院卧云居内, 院内张灯结彩, 灯火通明映照一片火红喜气, 主屋新房里亦是满目喜庆,燃烧的喜烛更是映得满室暖意。
等到想要凑热闹的万俟燮被常信和常达架走后,温羡转身绕过玉兰鹦鹉镏金立屏走进内室,看见端坐在喜床上、头戴鸳鸯戏水帕的娇小身影,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住,一瞬间竟不由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来。
“瞧瞧,喜帕还没揭,我们新郎倌就看呆了呢。”喜娘见传闻中“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玉面温大人愣怔在那儿,掩唇笑着打趣了一句,等见他恍然回神,复又抿唇笑着示意小丫鬟将缠着红绸的喜秤呈上,嘴里念道:“喜秤挑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温羡拿起喜秤,抬步走到喜床前站定,见小姑娘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玉如意,反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轻抬手,喜秤勾起喜帕的边角慢慢挑起,温羡嘴角的弧度也跟着一点一点放大。
刺眼的光亮突然袭来,颜姝下意识地阖上了眼,握着玉如意的小手也跟着抬起。然而不过一瞬那只手便被人握住,颜姝蓦然睁开眼,入目是一室鲜艳的大红,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她甫一抬头,不期然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才比子建,貌胜潘安。颜姝早知温羡是个极俊美的人物,然而此时看到身穿喜袍、发束玉冠的他时还是不由微微一愣,看得呆了。面如冠玉,鬓若刀裁,挺鼻薄唇,修眉凤目,眼角一颗泪痣在一时摇曳烛火的映照下更添三分妖冶,恰将冷硬的棱角柔和,端的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
与此同时,温羡也在打量自己的小娇妻。但见她,柳眉弯弯不点而翠,杏眸浅浅水光潋滟,琼鼻一点,朱唇娇娇,眼角眉梢都似风情,比西子俏,比仙子娇,恁的天上人间无双色。
颜姝被盯得羞意顿生,匆匆埋首敛目,只顾盯着手里的玉如意。
温羡轻笑一声,掀袍坐到颜姝的身边,而后侧转身从丫鬟手里捧着的托盘里端起早已斟好的两杯酒,目光柔和地看向俏脸绯红的颜姝,语含笑意道:“娘子,请。”
“合卺酒饮尽,恩爱两不离。”
在喜娘善意的提醒下,颜姝红着脸从温羡的手里接过合卺酒,与他交臂同饮清酒。
等二人饮完合卺酒,喜娘笑着又说了一些吉祥话,而后便领着屋内伺候的小丫鬟一道退出了新房,只有翠喜依旧守在颜姝的身旁,直到温羡吩咐她去准备易消克的吃食过来新房,翠喜才低头离开。
新房里不相干的闲人撤得一干二净,温羡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姝儿,你终于嫁给我了。”语气里满是喜悦。
颜姝偷偷抬眸,瞥见他眼底散不开的柔情似是能将人溺毙,一时不觉俏脸红了个彻底,“你……”有些话绕在舌尖,却词不成句,她羞得要再低下头去,却被人轻轻地捏住了下巴。
温羡的指尖微凉,眼底反而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似能灼人。因见小姑娘粉面含羞,眼神总往一边飘,他不由失笑打趣道:“姝儿莫不是嫌弃为夫生得面目可憎,故而才不愿正眼看为夫一眼,嗯?”尾音不经意间微微勾起,淡淡的笑意几乎掩不住。
颜姝别开脸躲过温羡的手,攥着玉如意往后挪了一挪,才红着脸小声反驳道:“我哪有,你别胡说。”
温羡轻声一笑,一手按住她不住往后挪动的小身板,一手轻抬抽去她发髻间的金簪。精巧秀致的凤冠被取下放到一旁,满头如瀑的青丝垂下,见灯下美人如玉,温羡不由看得呆住,喉头轻轻一动,他忽然别开脸,用虚握的手掩住唇轻咳一声,起身。“忙活一天你也该累了,等吃食来了,你吃点,然后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
颜姝点了点头,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出声将他唤住,轻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外头还有宾客,为夫且去招呼,你乖乖等我回来,嗯?”轻轻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温羡含笑说了一句,因见她一双杏眼眨呀眨地盯着自己瞧,又别有深意地添了一句,道,“为夫很快就回来,你别睡过去了。”
“好,我等你。”颜姝没有注意到他炙热的目光,只低头应了一声。
碧海青天的夜空中,朗朗明月如圆盘,散发着莹莹的光辉,温羡出了门,见此花好月圆的景象,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喜悦,他回望一眼暖意融融的新房,盯着那道绰绰约约的倩影看了半晌,方才缓袖轻拂,阔步往外院而去。
“嘿嘿,你这么快就出来了啊?”一到外院宴席所设的水榭,温羡的肩膀就教万俟燮揽住,“我还当你要撇下这满堂的宾客一个人去快活去了呢。”万俟燮打趣的声音不算低,席间多少宾客听见了,也都哄然笑出声来。
温羡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嫌弃地将之拍下去,无视万俟燮故意露出的受伤眼神,接过常信端过来的清酒,拱手敬了席间众宾一杯,而后才又自斟一杯,对着万俟燮道,“这一杯敬你。”
万俟燮受宠若惊,瞪大了眼睛,磕巴了一下,才道:“敬我?”这人向来以坑自己为乐,鲜有和颜悦色时,猛然如此,莫不是成亲高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