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外和解之前,宁冉声先跟许澄见了面。
许澄现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大院,院里的房子都有点旧了,原本蓝色的墙面经过多年的日晒雨淋变成了灰蓝色,陈旧的颜色代表着一段过往的岁月。
不过小区周围环境很好,这个小区原来是a大老师的集资房,许澄去世不久的母亲原来就是a大有名的经济学教授,前不久因肠癌病逝医院,之前许澄回s市就是给母亲举办丧礼。
结果遇上了来参加葬礼的顾东洺。
狭路相逢,昨日是非,恩怨难消。
现在正是秋老虎时节,晌午阳光格外猛烈,但是走在这样一条繁荣衍生的法国梧桐树下,宁冉声并不觉得多热,因为密密的掌心叶已将烈日隔在了外头,偶有偷漏进来的日光,落在地面看起来影影绰绰。
宁冉声按照地址找到许澄的住处,按了门铃,过了会,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从里头传来:“请问你是谁?”里头说话的正是童童。
宁冉声捏着鼻子:“我是大灰狼,快点开门。”
过了会,里面传来一阵往里面房间跑的脚步声,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宁冉声郁闷了,拍着防盗门:“童童,我是冉声姐姐啊,童童……”
可惜早已经跑回房间的童童没有听到她的叫唤。
宁冉声只好给许澄打了电话,许澄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之前许澄去了一趟舅舅家,因为外面天热小孩容易中暑就没有带上童童。
宁冉声拿出手机玩完一盘热门游戏时,许澄便赶到了,她身着简单的灰色棉t和一条牛仔裤,从楼梯气喘吁吁跑了上来。
“冉声,让你久等了……”
宁冉声把手机放进包里:“我刚来不久。”
许澄买了一些水果过来,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叫了两声“童童”,过了一会,一间紧锁的房间门打开,童童从里面跑了出来:“妈妈,刚刚坏人又来了。”
宁冉声扯嘴笑笑,心想之前可能是顾东洺来过了,而童童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大灰狼”一样的坏人,所以刚刚童童才没有给她开门。
许澄去厨房倒水,宁冉声在沙发坐下,这是一个很干净整洁的小家,沙发左侧的墙面挂着一张许澄母亲的照片,慈眉善目。客厅放着一个立式的风扇,伴随着呼呼的凉风传来风扇“咯吱”的运转声。
童童今天穿着一件字母小背心和粉色短裤,露在外面的两截胳膊手臂,看起来格外软乎白嫩。今天气温还挺高,童童出了一点汗,白白的脖子上粘着一些马尾散落下来的碎发。
因为热,童童直接将脸凑在风扇跟前,一边吹着凉风一边跟宁冉声说这话,她说了自己的烦恼,她告诉宁冉声她很想幼儿园的伙伴们,只是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见到小伙伴们。
童童还说了她的爸爸,前两天爸爸告诉她也要来a市,但是爸爸现在还没有过来。
童童口中的爸爸,应该是那个做采购的男人。
这些全是一个小孩的烦恼。宁冉声想,许澄肯定没有把自己的烦恼让童童知道,依旧将她保护在一个纯净而简单的世界里。
呼啦啦的电扇风吹得童童额前发丝往后飞舞,宁冉声怕她感冒,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点,
就在这时,许澄倒了两杯水出来,宁冉声接过水,说了一句谢谢。
下午童童便回房午睡,宁冉声跟许澄坐在沙发上说话。
许澄告诉她,童童的确是顾东洺的孩子,顾东洺专门从清市的儿童医院拿了童童留在那里的脐带血验了dna,现在dna结果也出来了,顾东洺势必要回童童。
许澄说到这,嘲讽地笑了下:“当年真傻,我为什么要生下童童呢……”
宁冉声原先也觉得许澄挺傻的,还觉得许澄的行为很不负责任,但是可爱的童童让她改变了看法,因为许澄真的把童童教育得很好,童童身上的纯粹和活泼是一个母亲用心呵护的结果。
以前类似这种私生女案子,都是女方向男方追讨抚养费的案子,哪会是抢孩子的。
许澄告诉她,她不想跟顾东洺再次扯上关系,也不想顾东洺影响了她的生活,童童跟林逸的关系也很好,所以不管法律还是生活上,童童的父亲只有林逸。
林逸就是许澄在清市的老公。
宁冉声问许澄一些她跟顾东洺的事,许澄谈到顾东洺时口吻淡淡的,里面微微夹带着淡淡的嘲讽,像是在自己嘲笑自己。
其实这样的故事,宁冉声基本也能猜到,顾东洺花名在外,八成又是一个老套的薄情男故事,不过故事里的女主角稍微决然了点,直接找了一个男人嫁了。
小客厅的装饰简洁而清雅,米色窗帘绣着大片大片相互缠绕的木棉花,花色可爱而精致,外头有细微的午后阳光从窗帘面上透了进来,落在窗台下方的木制地板,显得木板每条纹理都格外清晰明净。
许澄感冒应该还没有好,叙述的时候嗓音带着一点儿沙哑,时不时咳嗽两声。
顾东洺曾经是许澄母亲的学生,他大三追了当时念大一的许澄,之后顾东洺提早出国念工商管理,出国不到一年,顾东洺在电话里跟许澄提出了分手。
许澄从顾东洺一位好友得知,出国后的顾东洺早已经谈了两个女朋友,目前他正跟一位学生物的美女留学生同居。
许澄一直知道顾东洺是一个花心男人,但这不能否决她曾爱过他。爱情这东西不挑人,不挑身份,同样不挑时间不挑地点地给人伤害。
毕业后许澄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跟着师傅去顾东洺的一家子公司审计时,饭局酒会上昔日情侣再次碰面,那日作为东道主的顾东洺喝了不少酒,那年a市下了近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外头是洋洋洒洒的大雪,里面是一片觥筹交错。
饭局结束,顾东洺的车在许澄跟前停下来:“橙子,我送你回去吧。”
许澄说到这,叹了叹气:“当时我不应该抱着什么侥幸的。”
什么是侥幸?认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心里对这个男人仍然抱着希望,对她和他的昔日爱情依旧念念不忘。
之后许澄跟顾东洺同居了一段时间,期间许澄怀孕了,顾东洺陪她打了一次胎,小产之后,顾东洺对她呵护备至一个月,一个月后,娱乐杂志登了顾东洺和某女明星酒店楼下拥吻的新闻八卦。
花心是男人的一种生活习惯,一种死性不改的坏习惯。
一次心冷,人就会变得冷心冷面,许澄离开了顾东洺,至于许澄后来为什么要生下童童,宁冉声觉得这跟顾东洺已经了没有关系。
如果当初许澄有一丝想法是用这个孩子接近顾东洺,许澄不会破釜成舟远离a市,今时今日,也不会如此决然地说,她不会让童童跟顾东洺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
宁冉声边听边整理思路,一道阳光从窗帘缝斜斜射进来,随着墙上老钟的走动的分针,这道偷溜进来的光束从茶几左脚移到了电视柜上的一个深蓝色的玻璃花瓶,阳光在上面游走,花瓶看起来流光溢彩。
“我当年犯傻又犯错,但是现在不能一错再错了。”许澄说。
宁冉声想了想:“不管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顾东洺都没有任何优势,除非他能开出自己不育的证明。”
许澄弯了弯唇,笑望着宁冉声:“我本以为你会劝我,跟我舅舅一样,甚至让我想办法从顾东洺那里敲一笔抚养费。”
宁冉声愣了下:“如果你缺钱的话,的确可以……”
许澄摇摇头:“不缺,无论多少钱都不可能从我手里抢走童童。”
——
宁冉声从许澄这里出来太阳都快落山了,最近她本能有点排斥回姐姐家,所以每天尽量都早出晚归,即使回去还躲着宁贝贝。
昨晚有次她跟宁贝贝在卫生间遇上,宁贝贝无意扫了一眼她还贴着“宁冉声”三个字的洗面奶洗头膏,嗤笑一声后离去。
宁冉声在宁贝贝眼里看到了一抹轻视,以及一丝同情。
因为轻视,所有同情,其实双方对手,没有谁可以一直处于上风。只是宁冉声也没有想到自己跟宁贝贝斗了那么久,她本以为自己是胜利者,结果发现自己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宁冉声回姐姐公寓后立马回房上网,一边琢磨怎么跟姐姐说自己要搬出去,一边想顾东洺和许澄的案子。
为什么顾东洺一定要孩子的抚养权?
顾东洺凭什么要孩子的抚养权?
顾东洺的律师会以什么切入点给他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
宁冉声头疼地趴在书桌上时,张小驰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切好的哈密瓜:“声声吃哈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