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万安军围山之前,鬼王带着残部逃往北面山区,一路撤回山东。
万安军放弃追击,留下部分精锐,其余则准备前往越国都城,与大部队在金陵城外会合。
等顾因和阿沅从庙中出来的时候,天空刚飘起雪花。
江南的雪,和江南的水一般,玲珑秀雅,一小片一小片从天际翩然而落,花瓣分明,晶莹剔透。
顾因牵着阿沅的手:“这是我们第二次订婚了。”
“嗯。”阿沅乖巧略羞涩的回应。
上一次,算是私定终身,这一次,有父母作证,似得了他们的祝福一般,她内心妥帖无比。
二人从山上小路而下,越过密林,便能看见之前被倭奴所占,现在则是他们所住的房屋。
黑瓦白墙,沿山而筑,丛丛簇簇占了小半盘山坡。
“阿沅有家了。”顾因看着那曾经是阳府的房屋:“不知道是谁后来重新修建的。”
房屋外并没有大围墙,围住所有建筑,只一个一个院落,或毗邻相连,或错落分布。
像一所大宅,也像一个村落。
他们顺着山道,在院落间穿行。
“也许,是庙里的道长吧。”阿沅答着,轻轻叹了口气。
从疯道人口中,也只是证实了自己是阿沅而已,其他诸多事情,却永远堙没在过往的岁月云烟中。
她拉着顾因的大手,往前指着:“这里应该是待客的地方。”
那是一所坐北朝南的敞亮厅堂。
穿过厅堂继续往山上走,又指着一所两层小楼的院落:“这里应该是爹娘的院子!”
顾因点点头,拖着她:“走,进去看看。”
院中无人,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锅碗瓢盆,或许是之前难民住过,或许是倭奴留下的。
阿沅有些惆怅,看又如何?
也看不到爹娘曾经生活的痕迹,墙是新的,家具是乱的,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只能靠自己闭上眼睛想象,也许,爹爹曾在窗前给娘亲簪花,也许,娘亲曾在这院中伺弄山茶,也许,自己是在这个位置这个大床上出生,也许……
她眼角静悄悄渗出一行清泪。
几许年华覆流水,空留粉墙无人对,
旧人故土无枯骨,唯见青山望阳梅。
顾因见她伤怀,不免有些懊恼,不该让她进这院落来。
替她拭干泪水,再拖着她往外走:“等事情都了了,咱们接了奶奶,上这里住。”
“奶奶不知道愿不愿意离开村子。”阿沅果然移开了心思。
“我们带着小阿沅去请她,她一定愿意的。”
“小阿沅?”阿沅有些莫名。
“小阿沅啊!”顾因抿着唇坏坏地笑起来,用手比划着:“这么一点点大的小阿沅!”
阿沅才反应过来,他是说他们的孩子!
不由飞红了脸,甩开顾因的手,匆匆往前走,嘴里嘟囔着:“哪有那么快!”
顾因紧跟在她身后,脸上的笑意越漾越开。
阿沅比雨良多了些女儿家的娇羞,比月娘多了些女儿家的温情,这才是她,真正的她,最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