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山顶的时候,阿秀已发现了倭贼的踪迹,有几个哨岗布在山中一片密林外,密林中隐隐有房舍院落。
孤庙则在这片山后。
避开这些哨岗并不是什么难事,阿秀提气轻身,踏地无声,连草叶枯枝都不曾踩碎,悄无声息地从林畔掠过,似一阵风,悄悄往山顶飞去。
孤庙并不小,一座两进三开的院落,可惜已经破落了。
粉白的院墙残了半截,露出内里的大块灰砖,院中还有生火熄灭后的炭痕,一簇簇,似诡异的黑色花朵,开在院中青石板上。
左边房屋的屋顶已有一半塌落下来,露出半边天窗,黑色的横梁露在空气中,一小段已长满青苔。
阿秀往后院走去,她耳朵比常人灵敏数倍,略一用心,便听见右厢房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费力的,冗长的,奄奄一息的呼吸。
她快步走过去,门虚掩着,她悄了悄门。
屋内并没回应,只响起一串咳嗽声。
她自作主张推开了门。
屋内不算简陋,方正的六柱床,临窗的罗汉榻,靠墙还有一排木柜矮几,另一面是一个小火炉,想是以前用来烹茶烧水用的。
只是都旧得似封住在岁月中,红漆早已斑驳,柜旁结着蛛网,从横梁上直垂下来,倒像是天然的隔帘。
屋内人躺在只有一床露着黑棉花的烂棉被里,咳嗽停了下来,喘息声似拉着风箱,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有人进来,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走了两步,站在窗前,外头的亮光正好打在她背上,将她的脸容映在阴影里。
一个女子,他心头咯噔一下。
没错,是一个女子。
他揉了揉还算清亮的眼睛,将脸上打结的碎发胡须抹开。那女子走近了,再近一点。
他瞪大了眼,看见了!
看清了!
“嗬——”他喘气的胸脯剧烈起伏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长音。
阿秀走到他床前,蹲下身,替他将脸上还剩的一绺灰白头发拨开,她轻声地问:“你认识我吗?”
床上的人眼中瞬间有泪流了出来,他费力地张开嘴,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抖得厉害,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流泪,再流泪。
阿秀替他将眼角泪拭去,搭上他瘦如竹竿的腕脉,心中冰凉,此人病入膏肓,生机已绝。
她渡入阴阳之气,一面缓缓道:“你认得我,是吗?”
床上人呼吸渐渐平稳,他嘶哑着嗓子,发出似锈铁般刺耳的声音:“你是,阿沅。”
阿秀尽力控制自己,让阴阳之气平缓地在他周身游走,听见他话语的刹那,只觉脸上冰凉一片。
“阿沅,是谁?”阿秀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