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左肘搭在绒抌上,懒洋洋啜了口酒,直待热酒入喉,又暖暖淌下腹去,这才望了漫天飞花,淡淡道:“叫你来,一是要确定此萧仪究竟是不是楚铮,二来上回你闪烁其词,这回我要听真话。”说罢,语声一顿,转眸看了谢策。
九公子眸光淡淡……却淡然中隐有三分锐利又两分……冷。
谢策摇头苦笑:“当年衍地赵家几将三郎府里当成了自家后宛,二夫人母女过的艰难,这个九郎想必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九公子眸子一转,悠然望向远处……当年赵氏欲送那个小东西给王仲炽做妾,那个小东西才卷铺盖逃去舞阳。
而恰遇上自家被七爷王哙派人暗算,重伤之下打劫这个小东西的马车,再然后自己苦心孤诣,一点点将她拢到身边……
想起往昔种种,九公子心里酸酸软软,不由举抔呷了口酒下去。
瞄见他这付摸样,谢策更是叹气,抬手倒杯酒一饮而尽,抹抹嘴又道:“非是上回某有意瞒你,只当时某怜她母女艰难,便想着给阿姜找个靠山。只是想不到陈王急兵灭楚,而他又被掳为人质,再然后他又身死……唉!”
听他唉声叹气,九公子眉梢反而一扬,转眸看了他问:“他身边有厉害谋士么?”
话题忽然拐了大弯儿,谢策一时怔住,怔仲过来便眉头一皱,沉声问:“怎么?”
听谢策这么问,九公子立时明白他也不知底细。
九公子捏杯盏的手指,不由一紧。
如果萧仪身边没有厉害谋士,那预先在秋意山庄伏兵,等小陈候占了栎阳时又趁机夺城,这一切一切难不成都是巧合?
或是萧仪早就洞悉先机,早就有了准备?
“现下他伤重,且先在此养着罢,等他好了再问。”提起来萧仪,谢策神色间亦是有些疑惑,只说过这句,忽然又想起来问:“胭脂气色不太好,她不舒服么?”
九公子眸中闪过几分黯然,默然片刻,方淡声道:“小陈候手下曾刺杀阿姜……。”说了半截儿,语调陡然一凝,转眸望向远处。
谢策便也随之回头去看。
但见凤台匆匆过来,待到了近处,先向谢策躬身揖礼:“见过谢中郎。”
谢策见凤台脸色沉肃,心知他是有要事禀报,便站起来道:“酒也足了,景也赏了,某这便下山去……。”
“毋需。”九公子边伸手拦了他,边抬眸问凤台道:“是西边传来的消息?”
既然当了谢策面上问,便是不准备背人,风台便老老实实躬身道:“是。”应过这声,稍稍一顿,沉声又道:“陈王四日前下诏……立嫡子陈元膺为储。”
陈国在封国北,若由陈国与封国接壤的最边陲厉地来算,至少要经鸿沟、陈地、汝南、许地、郾地、再经昆阳、召陵才至舞阳。
两地之间相距何止千里之遥,且路上还是冰雪覆盖……九公子却不过四天便收到了消息。
到底是锦绣公子,难怪王氏一族里那群老耄被他压的动都不能动。
心里这般叹了,谢策索性负了手去问九公子:“按说陈王现今四十有六,正当壮年时,怎会这样快下诏立储?这不是想早死么?”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闪,闲闲站了起来:“陈王父子均是野心勃勃,现下小陈候又如虎添翼,这也是好事。”
好事?是了,一山不容二虎!
谢策眉宇一皱一舒,长长吁了口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