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议无疾而终,双方都没有进一步打破僵持的局面。
其实世间所有的大事,都不是在众目睽睽的厅堂之上完成的。关键的决断只是三二个人的决心,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在阴暗的房间里,或者无人的殿堂里。国家、宗门的大事以及许多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
王朝腹地的旱灾一直在加剧,很有可能要持续的到淳化五年的秋天。沿着官道涌入盐湖城的人越来越多,云梦山下的这座小城已经变得拥挤不堪,街上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三五成群衣衫褴褛,在日光下的街巷里漫无目的的晃悠。
如果寻觅不到生计,在本能的趋势下,流民就会发生变化。
身强力壮胆子大的变成强盗,那些体弱多病的则沦为乞丐。这些乞丐挤满大街小巷的墙根,百无聊赖的等着施舍,或者死亡。
老李头是世代居住在盐湖城里的老人了,从他一生的回忆来看,也没有见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涌入这么多的人。
几个老邻居满脸忧愁的坐在斜街边的铺子里吃酒,他们担心这样下去迟早要生出变乱,毁了这座富饶的小城,毁掉他们几十年平静无忧的生活。
“听说城里的制使大人已经奏请州府,要关闭城门,阻止流民涌入。”一位穿着短衣,浑身都是汗臭的邻居,底下头来,一脸神秘的说道。
老李将盛着浊酒的粗瓷大碗,咚的一声砸在桌上:“制使大人会跟你一样蠢!这些流民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三二丈高的城围子!活人不会让尿憋死,不关城门还好,城门一旦关闭,恐怕……”
“恐怕什么?”那位邻居问道。
“国破家亡。”老李文绉绉的说道。
围坐的众人知道老李在学堂里读过半个月的书,是几个人当中唯一与进过学堂门的人。几个邻居虽然对眼下的形势不是很懂,但听曾经上过学堂的老李这么说,也都十分信服。
几个人仿佛已经看到了遍地狼烟,满街尸首的未来,脸上的忧愁之色越发深刻起来,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不论时局怎样变幻,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过片刻功夫,酒劲上来的几人又开始扯起城里最近发生的一些趣闻来。
“有银子就是好啊!云山上下来的仙人把流花坊毁了,这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一座比流花坊气派一百倍的高楼就又起来了,做的还是一样的生意。”
这些普普通通过日子的人,对修行者的统称就是“仙人”。在他们的想法中,神仙大都住在云雾缥缈的山上,所以他们把神圣的云梦山也就简称为云山。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合城的人都知道。告诉你们,这新的青楼名字还是流花坊,不同的地方是……嘿嘿……不同的地方是楼里多了几个从罗刹国来的姑娘……”
“罗刹国的姑娘!?赵四,你就吹吧,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要说中州这样的大城有几个罗刹国人,我倒也信,咱们盐城,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能有罗刹国人!”
赵四对自己受到的怀疑感到十分气愤,酒意上来,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的桌上几个酒碗都跳了起来,碗里的酒水撒了一地。
“实话告诉你们,我外甥最近在制使大人身边当差,他亲眼所见,亲口告诉我的。”
“哈哈,自家的婆娘揉腻了吧,罗刹国蜂腰肥臀的娘们儿了,也是你能消受得起的!”老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