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瞳孔微缩,转眸观他。
许儒亦扫她一眼,随即便垂眸下来,继续道:“微臣也曾听师父言道,当日长公主回宫之日,自也是先后逝世之日,那日,惠妃不顾先后逝世,更不顾大旭祖制,执意联络大臣召开朝仪,欲捧三皇子赢易为皇。若此事一旦成功,凭三皇子的个性,许是不会伤害长公主与皇上,但凭惠妃之性,定会将长公主与皇上当做眼中钉。是以,当初长公主力挽狂澜,执意护皇上登位,长公主并未做错任何,而是,若不这般做的话,长公主与皇上,便都性命堪忧。”
冗长复杂的话语,却恰好与凤瑶最初的心思如出一辙。
只奈何,这许儒亦是明白了,不代表她那幼弟是明白人,她还曾记得,当日当朝登基之后,自家幼弟还问她为何不将皇位让给赢易,她也曾苦口婆心的说过,若将皇位让给赢易,她与幼弟,便都活不成了,只可惜,她那幼弟,终归是未将她当初之话放在心底呢。
越想,思绪越发的翻腾。
凤瑶面色有些发白,瞳孔森冷不稳,连带整个人,都僵硬如石,无端透出了几许悲凉之意。
眼见她许久不言话,许儒亦再度抬眸朝她观来,神色微动,随即唇瓣一启,再度开始出声劝慰,“长公主性子干脆,巾帼英勇,本是看似无任何弱处,但长公主你,终归是太过在意皇上了。微臣与长公主相处这么久,也只会看到,长公主独独因皇上之事才会心生悲凉与无力,便是身受危机,宫中大乱之际,长公主脸色都不会巨变分毫,唯独……唯独长公主在皇上之事面前,才会如此的悲凉无力。”
凤瑶回神过来,并未立即言话,待沉默半晌后,才低沉而道:“是人,便皆会有软肋。本宫,自然也不例外。”
“但太过在意,未必是好事。皇上虽为长公主心系之人,但无论如何,长公主还是该为你自己考虑。毕竟,依照微臣所见,这大旭之国,缺了皇上照常运转,但若缺了长公主,是万万不可的。望长公主也三思,皇上那里,尽其所能的教导便是,长公主,也不必太过忧心,伤神伤心。”
冗长的嗓音,依旧极为厚重而又认真。
凤瑶面色顿时一变,落在许儒亦面上的目光也冷了几许,“大旭之中,自是皇上最大,这大旭能缺本宫,但却独独不可缺了皇上,怎如此道理,皇傅竟要颠倒?而本宫召你入宫的初衷,也是要你教好皇上,而非是任你在本宫面前提及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许儒亦面色不变,瞳孔之色复杂厚重如初。
仅是片刻,他便恭敬的跪了下来,只道:“微臣之言,虽是大逆不道,但却发自肺腑。微臣此生,与师父一样,只衷明君,而长公主如今在微臣眼底,虽并非为君,但也宛若明君。”
低沉厚重的嗓音,诚恳十足,却也坦白十足。
凤瑶瞳孔骤缩,思绪翻转,一时之中,却也对这许儒亦生不起气来。
待兀自沉默半晌后,凤瑶才低沉沉的道:“皇傅一片衷心,本宫甚是欣慰。只不过,往后这话,还是莫要多提,毕竟,本宫终归是女子,当不得君。”
这话一落,凤瑶微微弯身,亲自伸手去扶他。
许儒亦神色微深,待得凤瑶的手接触到他的胳膊时,他浑身也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随即按捺心神一番,随着凤瑶的搀扶缓缓起身。
待他站定,凤瑶才将手收了回来,许儒亦静静观她,缓道:“长公主这话,微臣记下了。只是,长公主为国操劳,如何如何,都值得歌功颂德的。而皇上那里,年纪虽是尚幼,但长公主却不得不多加管束了,毕竟,皇上终归是君,有些话,微臣也不可对皇上说得太过,劝得太过,亦或是教得太过,而关于一些德行之事,许是还需长公主亲自来教。”
“本宫知晓了,有劳皇傅提醒。”
凤瑶按捺心神的出了声,语气仍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幽远,待得这话落下后,她便开始再度踏步往前。
许儒亦也缓缓跟来,却是未曾就此多言,仅是待随着凤瑶行了一段路程后,才突然而问:“此番江南救灾,长公主可是全然安好?”
凤瑶嗓音微沉,“暂且得过吧,虽中途生有事端,但终归是安然避过了。”
“长公主洪福齐天,安然归来便好,微臣曾听说江南流匪成行,加之一部分难民也有反心,是以这些日子也极为担忧。”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平缓之中添了几许不曾掩饰的认真。
凤瑶转眸朝他望来,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却也正这时,许儒亦朝她对视了两眼,随即便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并未再言话。
“江南的确流匪成行,有些难民也被流匪唆使反叛,只不过,如今那江南的流匪已平,江南已安,本宫虽受累了点,但也并无大碍。只不过,皇傅推荐的楚予此人,倒是着实得力,江南救灾之事能如此迅猛的发展,水泻之事能如此快速的清走,倒也全是楚予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