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后,花自来在有意无意间总缠着叶子落,不然以叶子落对阴十七的时刻关注,展颜与阴十七根本没有独处说会话的机会。
虽然阴十七一句话也能让叶子落不再跟着她,可她却打从心底里不曾将叶子落当成她可以命令的人,对叶子落的疏离,好似就能远离那个身世离一些一般。
走在十二胡同街上,狭窄的街面几乎是展颜与阴十七并肩而行,便点了个满。
阴十七想着之前她是那么想知道自已的身世,可事到临头,她却反而退缩了,不禁自嘲道:
“展大哥会不会觉得我……胆子太小了?”
展颜看向阴十七,只见身侧的她微敛眼帘,像是试图掩盖眸中那不可察觉的矛盾挣扎,他转眸看着前方窄小的街面道:
“每个人即便再卑微,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力,倘若出身无法选择,那我们也可以选择我们生存的方式,这些皆无关胆量。”
选择?
可阴十七却觉得,她似乎从来就没有过选择权。
就像她在前世被杀,然后重生到这个古时燕国,又像在查边罗村苗寡妇案中,做为凶手的苗贤突然反救了她一命,也像那样机缘巧合被展颜看到她后背的图案,让叶老猜出她极有可能便是阴家小姐,继而是叶子落的到来一样……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条早就铺就的路一般,无论是小路还是大道,她都必须沿着痕迹一直走下去。
就算选择走入途中的分叉口,想避开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但走着走着,总会走回原来的道路上,不管她愿还是不愿,她似是逃不过原来便设好的终点。
阴十七沉默着,脑子里并没有乱成一团,但她的心却莫名地烦燥起来。
展颜见状也未再开口。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出胡同,站在胡同口停了下来,阴十七道:
“展大哥应当知道叶子落是什么人吧?”
展颜道:“燕京叶家,无人不知。”
阴十七问:“那展大哥应当也知道燕京叶家是燕京阴家家臣这件事?”
展颜看着定定瞧着他等着他答案的阴十七,似是在想着该不该说。
阴十七瞧出了展颜的犹豫,逐道:
“叶子落已然找到这里,那么过不久,相信其他人也一样能找到这里,展大哥,我虽暂时不想知道自已的身世,但不代表我可以一直躲避,何况我心里其实还是渴望知道的,只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好迎接所有真相的准备。”
阴十七这番话一出,展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不再有所犹豫:
“燕京叶家世代为燕京阴家的家臣,撇开这一点不说,燕京叶家也是燕京八大世家之一,虽是燕京阴家家臣,但所拥有的实力绝对不比燕京阴家差多少,想来燕京阴家能让燕京叶家臣服数百年,必定有其缘由,至于燕京阴家……倘若你想知道,我也可与你说说。”
可她现今便想知道么?
阴十七摇了摇头道:“不了,待有朝一日,我不得不前往燕京之际,展大哥再与我细说吧!”
终归还是逃避了。
阴十七觉得自已这样事到临头反而想逃避的毛病,实在是糟糕透了。
可有什么办法,至少在现今,她还不想改掉这个毛病。
又想到展颜提及燕京八大世家,阴十七问道:
“不知展大哥所说的燕京八大世家,是哪八个?”
因着展颜与花自来是一下差便到了阴十七家蹭食,所以除了阴十七已换上自已的常服之外,展颜与花自来俱仍是一身官差的衣袍。
胡同口偶尔有几个人经过,都是十二胡同附近的平民百姓,见展颜一身官袍,自是恭恭敬敬之余自动绕过展颜与阴十七两人,以免扰了两人的说话。
可就在阴十七问展颜燕京哪八大世家之际,倒夜香的老妇人推着板车上的大木桶经过两人时,老妇人推着板车的双手一个不慎,板车上的木桶瞬间倾向展颜与阴十七。
阴十七的问话刚落,展颜已眼疾手快地一手揽过阴十七肩头,将她揽近搂入自已的怀里,又是一个转身背向板车,他将她护在胸前与胡同墙壁之间,另一只手则快速稳住往两人这边倾倒过来的板车。
板车一稳住,板车上的大木桶自然也就稳住了。
老妇人惊呼瞪大眼之后,见板车与大木桶皆已被稳住,并未倾倒砸到胡同口的两人,尤其两人中的一人还明显是衙门的官差,她心中惶恐之际连连致歉:
“对不住!差爷!民妇不是有意的!实在对不住!还请差爷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民妇!”
展颜睨了眼扑闪扑闪着一双亮如玉石的黑眸瞧他的阴十七,听到老妇人的叠声致歉,他侧脸道:
“没事。”
老妇人闻言也不敢再停留,赶紧重新推起板车便转入十二胡同里去。
阴十七被展颜困在他怀里与墙壁之间,浑身的温度已逐渐上升到足以煎熟生鸡蛋的程度,听到老妇人推动板车的轱轳声渐行渐远之后,她愣愣看着已回过脸来看着她的展颜道:
“展大哥其实早、早就……知道、知道……”
展颜听着阴十七结巴的言语,竟是未等她说完便点了下头道:
“嗯,知道。”
这下阴十七真的愣住了:“知道?”
她都还没完全说出口,他便说知道?
知道什么?
是她所想的知道,还是还有她想不到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