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占据着阮承颐整个背,安逸地趴在上面,嘴里哼着小曲,不时随着曲子的节奏晃了晃小腿。半晌,她扬起嘴角,脸贴在阮承颐的背上,闭上眼睛道:“还是这里舒服。”
她又说:“阿颐,我给你唱歌吧。”
“不用。”
“那我唱了。”
“……”
离公寓只有几十米远,阮承颐背着宋乔慢慢往回走。他在心里叹气,大概是上辈子就欠这个丫头的。
他很快走进小区,进入电梯里,按下21键,感受到周围一时寂静下来,他轻轻道:“宋乔?”
宋乔浅浅呼出一口气,懒懒地应了声:“嗯。”
“别睡。回去还要换衣服。”
“嗯。”
电梯很快到达二十一楼,阮承颐背着她开了门,走近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
宋乔顺着沙发倒下去,脸颊还有未散的坨红,闭着眼,一副累极的神情。阮承颐合上门换好鞋走过来,给她将鞋脱下,拿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时,一直闭着眼的宋乔却忽然睁开眼,极快速地将他的手挥开,似是受到惊吓,又似是厌恶,惊惶地道:“走开,别碰我!”
阮承颐敛目望着她,没有说话。
宋乔往沙发里退了退,缩在沙发角落里,揉了揉额头,皱着眉头轻轻咕哝了一阵,不知说了一串什么,似是有些睡意。
阮承颐望着她。半晌,声音平静:“宋乔。”
他的语气带着些寒意。宋乔吧唧了几声嘴巴,慢慢说道:“别……说话,我……睡觉。”
阮承颐却没打算放过她。他早先和她走在桥上时,察觉到她酒醉的晕晕乎乎后,连他也不认识了,挣扎的那样厉害便有些不对劲。刚才再一看见她那样的神情和语气,厌恶的,像是受到惊吓,又惊慌失措的……仿佛之前发生过什么……何况在外面的时候,她还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醉。那么第一次……
他肃然冷冽几分。
他脸色骤然沉下来,极慢地开了口,明明平静无比的语气,却仿若寒冰利刃。他开口:“你上次喝酒,和谁在一起?”
宋乔唔了一声,似乎被人打扰睡觉十分恼火,懒懒转过身来,面朝着阮承颐,此时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他的怒气,大脑混沌一片,脸颊有些烫,闭着眼也睡不踏实,没有回答阮承颐的话。
阮承颐又问:“上次去喝酒,发生什么事了?”
心似乎跟着紧紧揪了起来,不知是何感觉,只是脸色沉的厉害。
见她不答,他心一直往下坠,尽量稳住语气,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你上一份工作,为什么辞职?”
“痛……”她皱着眉要缩回手,但丝毫挣脱不得,反而被攥得愈加厉害。她只好睁开眼,迷迷蒙蒙地环绕着水汽,脸皱在了一起,“你……”
他深吸一口气。“你之前为什么辞职?”
宋乔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睛,眼睛直直望着客厅顶面,愣了许久。良久,似乎是想起来了,酒壮怂人胆,她将这个秘密憋在心里很久了,也想发泄出来。于是嘴一快,蹙着眉头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一阵厌恶:“那个钱务实……他想潜规则我!”
回想起那个场面,就让她恶心不已。
她本来是不用陪领导去见客户的,但当时钱务实指名点姓带她去,在饭局上她不得不抿了一口酒,不醉,却也是她第一次喝酒,她有些晕,去盥洗台站了会,然后她看见钱务实油光满面地挺着啤酒肚向她走来,色眯眯地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摸她。
她气的脸通白,当即鞠了一捧水甩他脸上身上,钱务实指着她骂她是不知好歹。不知好歹就不知好歹吧,失业就失业吧,总比一直待在那里恶心的好。
宋乔吸了吸鼻子,灯光照映在她秀丽而皱起的眉眼上,显得有些苍白和倦怠,表情既是嫌恶,又有些对于终于将心里压抑的事情和盘托出而松了一口气。她将这件事一直压抑在心里,也因此对领导也产生一种阴影,连面试也不敢单独前往。
“他带我去见客户,喝酒……去了洗手间……他还骂我不知好歹……”她叙叙地说着,好不容易嘟囔完,困倦地在沙发上又打起瞌睡。
果然是……
阮承颐望着她的脸颊,捏着她手心力道柔和了不少。那些不解此时也终于弄了个清楚,沉下来的脸色缓了缓,心里因此又自责起来,冰凉的指尖终于回了暖。
她从来不是鲁莽的人,他早应该想到,她对他解释之前为什么会辞职时,却是含混地理由也说不出来。他将这些都忽略了,反而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批评她,不理解她。他从未曾站在她的角度思考过,她之前又是受了多大委屈,才能那样笑盈盈地和他说起那些。
潜规则……他心里涌起一阵鄙弃。宋乔酒量一直不好,第一次喝酒,竟就让她遇到那样的事。这该是多大的阴影,难怪她曾经去面试时也没有安全感,在家里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只是想让他陪她去而已。
仅仅只是一个面试,她也怕成那样。害怕遇到钱务实那样的人渣,甚至是一喝醉都不敢让别人来触碰自己。
……何必呢,她对别人掩饰都无所谓,又何必也对他这样掩饰?她只需要原原本本说出来,也不会让他这样不理解她,他还会想办法让钱务实为自己做出的事后悔。
他想起她从小就大大咧咧的,粗枝大叶,迷迷糊糊,不学无术,这些成语都还不足以形容她。
遇到麻烦她总会求助他,耍耍赖,有他帮忙,也就蒙混过去了。但是……她也有一颗坚强无比的心,她要强地把这些埋藏在心底,将笑容展现给大家,苦涩留给自己。
这是别的女孩子所没有的。
他凝视着宋乔的睡颜,巴掌大的脸蛋,微微红润发烫的脸颊,眉心轻轻蹙起。半晌,将她搂进怀里,无声叹一口气,心疼她的脆弱。她小时无论撒什么谎,他总是一眼就看清,而这件事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是他失责,不够细心。
他顿了许久,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对她道:“没事。都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