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又忍不住停下笔,抬头看了贺见一眼。
前边她说的那些,祁渊虽然也不认同,但能理解。
但享受愧疚心是什么鬼?
这玩意儿都能享受的?
那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天知道她会为了追寻“愧疚”二字,走到哪一步,干出多出格的事去。
不过祁渊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也算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奇葩,很快就把这些小心思都给压了下去,继续低头做记录。
贺见此时也暂时停下了讲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并未发现祁渊的动作。
这种时候,只要不开口,她都难以注意到对面人的行为。
又许久,苏平再次出声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贺见摇头说道。
“和纪黄安,一共发生过多少次关系?”
“都记不清了,”贺见摇头,说道:“反正不多,但也不少,十来二十次左右。”
“都是在宾馆么?”
“偶尔也会在家里,甚至让纪黄安上门,把汪华灌醉,然后我们再做。”贺见说道:“那是到了后边,都有点儿走火入魔了,就想追求刺激,大概就跟那些玩野战玩车振的人一个心理吧。
怎么说呢,我害怕被汪华发现这事儿,但又想去找这个刺激,甚至还想象过发现了会怎么样,要不要干脆借着这由头离婚,或者……”
说到这儿,她又停了,苏平不得不再次追问。
她别过头去。
半晌,她才终于转回头,直视苏平,麻木的说道:
“或者,他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一怒之下,和纪黄安爆发激烈冲突甚至到了伤害罪的程度,那他就有理变成了无理,可能我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他。
甚至……要他干了傻事轻生,我可能还有机会借口从不知晓他欠款的事,这一切都是他瞒着我干的,用途也是他自己的个人消费,再请个好点的律师来打官司。
不论哪种可能我或许都能从债务当中挣脱出来不用再为这些事苦恼,有了重新享受现有生活的条件——至于单位这事到时候恐怕没法瞒但那又怎么样呢?
顶多就是我不知检点,生活作风存在问题但那又怎么样呢?顶多影响到以后的晋升罢了,不至于被开除。
我拿着这笔收入还有房有车早午饭单位包了,摆脱债务危机,少了个花钱大手大脚的男人掣肘着,顶多就还剩孩子要养我相信我一定能过的很潇洒自由甚至每年还能存下万块钱来。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晋升不晋升的很关键吗?反正我自己也清楚,我这年纪在街道办能有啥晋升可言哦,单位一把手也才正科,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是吧?”
听她讲述,显然她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什么都敢讲都敢说。
更可怕的是,她先前也什么都敢想完全失去了敬畏心。
几句话的功夫里头,她就说了三次“那又能怎么样”这种心态很大程度上让她有恃无恐早晚得坏事。
而祁渊也清楚队伍里头报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许多人去报名、考试,甚至花大价钱去报班,图的就是这个铁饭碗。
不过身为队伍里的一员,祁渊同时还明白,这个饭碗之所以这么铁,必然是经过考量的,甚至可以说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若是将人事任免权下放,部门领导拥有开除人员的权力,那难免有大量的部门成为个别人的一言堂,这个危害可比留些尸位素餐的人在中基层大得多了。
公务员的工作性质,注定了这个团体只能为国家“打工”,而不能成为依附于少数人的存在。
更何况,图稳定而非想干事的人虽然多,但其中多数心里仍旧有着一丝丝的企盼,有着些许往上走的想法和抱负,有着基本的荣耻心以及相对正确的三观,还是能保证干好手上的事儿。
油混子存在,但比例并不高,何况这样的人虽然很难被开除,却也并非完全无法对付。
来自单位内部的排挤,以及丢到旮旯角落做冷板凳甚至扔到边缘单位去混吃等死,对不少人而言仍旧有着相当的威慑力,能保证他们至少干些该干的分内的事情。
至于真正毫不在乎这些的真正意义上的滚刀肉,虽然也有,但就更少了。
毕竟不讲其他,只看基本工资的话,是真低,低到日常开支都难保证。
所以……甚至就包括眼前的贺见,虽然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心理准备,但只要事情尚未败露,她的前途尚未被宣告死刑,她依旧会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苏平摇摇头,他对如贺见这般的想法深恶痛绝,但荀牧不在这段时间他当真成长了不少,没有怼她,只是说道:“再之后呢?汪华发现你的事了么?”
“没有发现,否则以他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贺见摇头,接着又自嘲的笑道:“但现在……有什么区别?他人没了,债务也摆脱不掉了,公公也不可能再出钱了,我的前途,也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不想着升职,以后只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打卡上下班,只要谁也不能说我不称职,我的待遇也不会降。”
“纪黄安知道保险的事吗?”
“那肯定不知道,我没和他说。”贺见摇头:“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就算我曾经幻想过这份保险金,也从来没打算和他分账。”
“听你的意思,你还真动过不该动的歪心思?”
“什么叫不该懂的歪心思?”贺见反问:“杀人吗?这我完全没想过,我还没那么坏。但要说他遇害了或者出事故,这种罪恶的念头我曾有,而且不止一次。”
苏平沉默两秒,接着问:“你确定没接到过绑匪的电话?”
“确定没有,”贺见说道:“如果接到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是窃喜吧,然后又会因为这份窃喜和内疚,可能也会有些惶恐失落,为他担心,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早已习惯了彼此……
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心态,但我知道一定会很复杂,而且……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报警。
报警之后,如果你们能成功把他救出来,那也算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如果他被人撕票了,我也能拿到赔偿金。”
“合着好事都让你占了。”祁渊心中吐槽。
他对贺见的观感本就极坏极坏,这下更是鄙夷到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