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霖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一样,直到听见我问他,才猛然回过身来说:“哦,我也是第一次来,只是刚才看网上点评不错。不过看见你吃得异常满足的样子,想来确实不错。”
“你刚才在想什么?”菜快吃完了,我们两个进入了聊天模式。
李志霖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微微摇了摇头,又试图转移话题:“我还是觉得你周围的同事其实挺关心你的。”
“是么?”我无置可否,或者说是无动于衷。说实话,自从上班之后,本来就不擅长人际关系的我,在感受到人员流动比在学校的时候要快得多的氛围下,更不敢贸然和周围的人过多的交往。其实办公室的流动真的不算平凡,但比起上学时,尤其是大学前,几乎周围总有几个和自己从小学到高中都待在一个学校的朋友,公司里几乎没有这样的同事。那位一起和我入职的小伙伴,在工作一年半之后,没打任何招呼便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并不擅长交往的我,在这个小伙伴离职之后,就再没和其他同事有过深入交流,害怕面对别离,所以平常除了工作上的交接,我几乎把自己隔绝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中,看着周围人嬉笑打闹。与其说不想融入他们,倒不如说是很害怕融入后要再次面对离别和孤单。
李志霖放下了筷子,特别认真的看着我:“你在自己身边建了一堵高墙,拒绝别人和你相处。每当有人想要靠近,你就把墙修的更高,直到连阳光都很难跨过那堵墙的时候,你才停止了愚蠢的修筑。不过,还好我提前预备了梯子,翻过了高墙。”李志霖兀自笑了起来,“走进你的世界还真难啊。”
“你可以出去。”李志霖的暗示我听的很明白,在他说出带着梯子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心里不由得莫名恐惧起来,当知道自己的懦弱、自卑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示给面前的人的时候,我的呼吸不仅急促起来,我觉得喉咙被什么压着,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我屏住呼吸警惕地看着李志霖。
“可是我把梯子落到墙的另一边了,跳下来的时候还摔断了腿,只能暂时留在墙的这一边。”李志霖有让服务员把牛蒡茶热了一下,“所以在我回到墙那边的这段时间里,就请多多赐教了。”
“你随便吧。”我无奈于他死皮不要脸的想法,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在我和他之间重新建堵墙。
热好的牛蒡茶重新被服务员端回来的时候,李志霖笑了起来:“而且我也不会再让你建墙了,我会嗲你一起出去,看看另一边的世界。”
“没兴趣。”我接过牛蒡茶语气不是很好地说道,“我一个人在墙这边很好。”
“我一直都不知道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因为想掩盖哭声而强迫自己看男鬼女鬼有什么好的。”李志霖用杯子半遮着脸。
我被呛的无话可说:“他们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猜测到我喜欢独自一个人看恐怖片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他们呢?与其在这里作无端猜测,倒不如去问当事人更容易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要觉得搭了个透明的墙就真的能与世隔绝了,那个只是你在自欺欺人罢了。你渴望更温暖的春天,而不是独自一人待在冬天的小巷。好了,我们换个轻松的话题,聊聊今天下午的事情,你的新领导委派了新的任务给你吧?”
我也乐得赶快脱离这个让我窒息的谈话,便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今天上午开会的情况:“致野没有据实告知拍卖会事情,让策划组这边没有办法展开工作。策划组认为即使致野出于商业机密而不愿意过早透露全部的交易信息,夜里应按照合作条款给出最基本的可作为宣传材料的信息。至少能够坦诚相待,让负责宣传的我们知道拍卖会当天要邀请哪些媒体和名流是否参加造势,除了致野本身的利益,我们认为东鼎大厦也应该能按照合作意识那样得到应有的宣传,毕竟合作伊始,是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除了必要的拍卖会信息,我这边还带来了文案做的几版邀请函要,下午拿给致野的负责人挑选。我们明天需要打样,具体信息可以作为邀请函里附带的介绍信,之后再补充,但是最起码的门面工作现在必须开始了。我们这边的时间很紧,如果因为无法坦诚合作,我想失败的风险就要由致野承担了。”
“没想到芝芝是公事公办的人,竟然对于老朋友也能说出承担全责这样让人伤心的话。”李志霖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眨着眼睛看着我。
因为看他这样子太多次了,我也差不多免疫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吗了一下他浮夸的演技,倒是挺好奇他现在到底以什么样的身份谈这次的合作,对于之前想全权把工作推给他的想法在我刚才说话间已经消失殆尽,一种莫名的好胜心占据了上风:“请问志霖先生在致野那边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先说清楚了,不要敷衍我,我要的是公事公办的冷漠答案。”
李志霖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了出来,顿了顿才说道:“果然还是低估小姑娘了。好,实话实说,之所以致野那边一点口风都没透,是因为之前预定参加拍卖会的一位卖家在不久前锒铛入狱,他手上的拍卖品也被查收。因为这位卖家手上的拍卖品可以说是整场拍卖会的主角,被查封了,除了不能正常竞拍以外,替换性实在太小。现在的情况就是,致野的渔网里只剩下满满一网沙丁鱼,即使值钱,但是对于捕鲸船来说却毫无意义。现在的致野就是丢失猎物的捕鲸船,为了掩盖损失不敢靠岸,只能在海上制造欲盖弥彰的假象。”
“那就没有想到什么补救措施么?”我想如果我把这条爆炸性消息待会策划组,甄炎也会觉得非常棘手。这种情况不亚于让画家参赛却告诉他没有画具的情况一样。
“他们知道我手里有些卖家资源。希望我能帮忙找到差不多可以替代的‘鲸鱼’的猎物,帮他们从海上脱困。”
“是河马么?”我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李志霖好像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歪着头看着我。
“河马和鲸鱼是一个祖先,这不过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我笑着解释道,“与很多人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同,事实上,鲸鱼是由陆地转化为海上的动物。鲸的祖先曾经是陆地上奔跑的哺乳动物,这一特性在现在的鲸鱼身上依旧保留着,鲸鱼不是海上哺乳动物么?最早的‘鲸鱼’也就是巴基鲸,它是鲸的祖先,下来才是走鲸、原鲸、龙王鲸一步步发展为现在的齿鲸。当巴基鲸进化到走鲸时,它已经能同时适应水陆两种环境。走鲸像鳄鱼般猎食,潜伏在浅水地区捕猎不为意的猎物,可以出入淡水及海洋区域。演化到原鲸时,它已经能完全生活在水中,但偶尔还会“光顾”陆地。原鲸主要生活在离海岸线数百公里的水域,习性类似如今的海狮,不会向更深的内陆移动,只是在海滩近海区域活动。大约在3.5亿到4亿年间,原鲸朝龙王鲸和矛齿鲸两个方向的进化。这两种生物已经完全生活在水中,尾部出现了类似鳍的器官帮助它在水中前行,但同时仍保留了祖先的后腿状的结构。最终,经过几亿年的进化,形成如今我们见到的鲸类动物。它们的祖先在最初演化出两支:一支便是后来习惯了水中生活的鲸类,另一支就是现在广泛生活在大洋洲和南美洲的河马。如果无法带回鲸鱼,那么空运给他们一头河马,让他们从海上带回来,也是非常新鲜的事情不是么?”我挑眉看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李志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所以你建议我找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卖家?”
我耸了一下肩膀:“只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这是你需要应付的事情。而我则是在帮你们和公司争取一些时间,反正公司这边还没有想和致野撕破脸的意思,虽然我们着急,但是还是会有耐心。只不过我不认为消耗这些耐心是个明智的选择,你们可不要打烂手里的好牌。所以,”我停了一下,微笑着对志霖说道,“这周结束前请务必给我们确切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