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接连下了三天,地上水洼倒映出撑着伞行走的路人,被无数的脚步踏起涟漪,灰蒙蒙的天空挤压着乌云,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雨水的冲刷。
此时还是凌晨三点,救护车呼啸而过,医务人员小心又迅速地将多名伤者抬下车,没有太多言语,步伐匆匆地送往手术室。
直到早上九点半,手术室的红灯才暗下。
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腾地站起来,走近正在摘口罩的主刀医师,想要询问手术结果,却忽然哑了声。
面前的男人戴着金丝半框眼镜,面容精致却毫无表情,看起来三十出头。或许是长时间的站立手术使他疲倦,他面色有些暗沉,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给人一种稳重的安定感。
“手术很成功,放心吧。”这个男人虽然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却奇迹般安抚住了伤者家属的焦急心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把手中的病历表递给出来的护士,绕过家属,几步就转进了楼梯内。
这名家属直到他在视野中消失才回过神,他愣愣地回答了护士几个问题,在她让他去一楼大厅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猛然问道:“那个医生是谁?”
小护士见怪不怪,但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语气里充满着自豪:“你没看到他的身份挂牌吗?他叫柳安意,是我们省医院最年轻的外科副主任医师。”
而这位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仓促地赶到医院住院部一楼最偏僻的卫生间里,打开一个隔间利落的锁上门,对着马桶“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系统担心地问他:“你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柳安意体内的南一船痛斥道,“我可没听说给你们做任务还要做手术的!”
“五感不是已经被屏蔽了吗?”系统觉得十分疑惑,“为什么结束的时候你还会产生想吐的*?”
“小年年,麻烦你下回能在我出手术室的时候再取消屏蔽状态吗,”南一船有气无力地控诉,“当我睁开眼,我身上全是血腥味不说,旁边还放着什么断肢……”
“哦,我很抱歉。”系统打断他平淡地道了句歉,而后更正:“那不是断肢,那只是刺穿他身体的人偶手臂,手术很成功,他没有被截肢。”
南一船狡辩道:“那也是手!你让我受到了精神伤害!我要补偿!!”
系统:“……”他说,“需要我把柳安意的医学知识都传给你吗?这样你就可以尝试着自己进行手术,也不会再怕血腥和断肢了。”
南一船马上站起来,摁下了冲水按钮,他说,“不了,我觉得这样就不错。”
南一船成为柳安意已经快一周了。
他第一次用别人的身体动作时,觉得十分奇妙。
南一船不喜欢锻炼,身上并没有什么肌肉,他又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常常爬个三楼就喊累。
而柳安意是一名外科医生,长时间的站立手术需要充沛的体力,所以周末只要没轮到他值班,柳安意就会去健身房进行锻炼。
南一船觉得这具身体一举一动之间都充满力量,没忍住对着房间里的等身镜摆了几个pose。
他把睡衣掀起来,摸了摸这具身体的腹肌,不由数了一遍,然后又数了一遍,暗自嘿嘿笑着。
这张脸上挂着窃笑十分违和,系统不由问:“你在笑什么?”
南一船恋恋不舍地放下衣服,捧着肚子说:“六块腹肌啊,嘿嘿嘿。”
系统:“……”他没理会南一船,而是说道,“接下来我要先给你传送这具身体的行为记忆,因为身体是普通人的缘故,可能会有些难受,你做好准备。”
南一船应声说好,紧接着他脑袋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头上,很快,属于柳安意的记忆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这乱七八糟的回忆吓了一跳。
柳安意三十三年的人生全被放了出来。
只是一刹那,那些记忆就沉寂下来,南一船如果回想,竟然能想起柳安意昨天早上穿的哪件衬衣,选的哪件领带,早餐都吃了些什么。
属于南一船的气息一点不落地被收了回去,收紧腰腹,挺直脊背,就算穿着睡衣站得挺拔。
仿佛站在这的是真正的柳安意。
正是那个省医院最年轻的外科副主任医师,居住在市中心,拥有一套160平的两室一厅。
他性格冷淡,工作上严厉苛刻,平日里不爱说话,手术水平却让人无话可说的高超。
但这个趋近于完美的男人,33岁了却还独身,还在周末来临前的夜晚死在了自己家里的床上。
因为过度疲劳。
南一船伸手拨了拨额发,镜子里的他也随着他动作。发丝落在额头前,增添了几分随意,使他看起来亲和了许多。
他虽然得到了柳安意日常的记忆,但系统保护住了他的磁波,使他不会觉得自己就是柳安意。
南一船就对着镜子做了两个鬼脸。
系统:“……”他当做没看到,继续说,“接下来即将传送剧情。”